三少爷提着灯笼过来时,她故意将沾着金粉的帕子掉在剑痕凹陷处——月光下两道十字纹路竟如镜面般将金粉吸得干干净净。
\"这些米袋补丁用的彩线,是扬州彩云坊今年新出的七色绞股。\"她突然抬高声音,从袖中抖出半幅烧焦的布料。
几个正在搬运新米的妇人停住脚步,当中穿枣红夹袄的突然惊呼:\"这不是我上月给彩云坊绣的活计?\"
林恒的剑鞘适时挑开三少爷刚搬来的米袋,露出内衬崭新的靛蓝棉布。
小荷机灵地举起灯笼:\"各位细看这针脚!\"跃动的火光里,每道缝线收尾处都藏着半个金元宝暗纹。
人群骚动起来,先前闹得最凶的跛脚老汉突然踉跄着扑到米垛前:\"这...这是我婆娘绣的平安结针法!\"他颤抖着撕开自己领口,露出同样针法的护身符,\"闺女被洪水冲走那晚,她还在油灯下缝这个......\"
苏婉顺势将铜锣掷向江面。
受惊的鱼群跃起时,商船暗舱渗出的靛蓝液体正巧被月光照成通透的翡翠色。\"诸位可认得这个?\"她突然将玉簪刺进老妇人未愈的伤口,蘸着靛蓝血液在青砖上画出一道符咒。
血液遇风竟凝结成细碎的金砂,与仓房地面残留的金粉别无二致。
三少爷猛地扯开两个壮汉的衣襟,露出他们锁骨处暗红的十字烙印:\"三年前黄河决堤,就是这些烙印的主人往赈灾粮里掺观音土!\"他从怀中掏出镶金边的账本,当众撕开封漆,\"今夜就请父老共同监督,咱们开仓重造册!\"
寅时的梆子声响起时,二十八个米垛已全部换上朱漆木箱。
小荷带着六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将各乡里正画的押按在箱面封条上。
赵大人捧着官印过来时,苏婉正用银针挑开金豆表面的錾痕——十字纹深处藏着半粒黍米大小的血色玉髓。
\"这是南疆巫医养蛊用的血玉。\"林恒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剑穗扫过她发烫的耳垂。
他指尖弹出一粒药丸,落入江面时腾起的青烟竟勾勒出半幅鎏金卫的鹰隼图腾。\"那艘商船吃水线不对。\"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货郎急促的吆喝声:\"走水喽!
西市粮仓走水喽!\"
苏婉提起裙摆奔向码头,腰间的鎏金卫令牌突然发出蜂鸣。
她回头望时,正看见三少爷将染血的调令塞进燃烧的炭盆,火光映亮了他后颈新结痂的十字疤痕——那形状与林恒剑柄暗纹完全吻合。
江风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苏婉在摇晃的甲板上摸到暗舱门板的温度异常。
本该冰凉的杉木竟透着地龙烘烤般的暖意,门缝溢出的靛蓝液体此刻已变成粘稠的琥珀色。
她拔下金簪轻叩三下,回声里竟夹杂着类似算珠碰撞的清脆响动。
\"姑娘当心!\"小荷的惊呼从岸上传来。
苏婉侧身避开暗器时,袖中暗箭已射穿舱门铜锁。
借着破晓的天光,她看见十二个贴着官封的酒坛整齐排列,每个坛口都系着扬州彩云坊特有的七色穗子——正是今晨救灾民众领到的\"平安符\"样式。
当第一缕朝阳染红江面时,苏婉握着从酒坛取出的鎏金卫密函,耳畔还回响着林恒那句\"三日后北疆红粟抵港\"。
她转身要唤人封锁码头,却见本该守着米仓的赵大人正提着官袍下摆,神色慌张地奔向那艘突然升起青烟的神秘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