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灾民捧着粗瓷碗涌向冒着热气的木桶,领头的瘸腿老汉突然踉跄着撞翻米筐。
苏婉提起裙裾疾走时,小荷已经攥着银针扎进老汉虎口。
浑浊的米粒洒在青石板上,竟有几粒诡异地滚向东南方。\"姑娘看这米!\"小荷的声音发颤,\"方才洒的明明是商会新米,怎么混着发绿的…\"
林恒的剑鞘已经挑开老汉破旧的棉袄。
暗红的里衬上沾着细碎金箔,针脚里还嵌着半片枯萎的狼毒叶。
老汉突然挣开人群往河堤跑,腰间蹀躞带上的铜扣在晨光里闪出十字纹。
\"是鎏金卫的暗钉!\"三少爷惊呼声未落,林恒的袖箭已擦着老汉耳畔钉在柳树上。
受惊的灰雀扑棱棱飞起时,河堤下传来货船起锚的闷响。
苏婉突然将米糕抛向空中,粘稠的桂花糖浆正滴在赵大人官靴前。
\"劳烦大人把西仓的陈米装船。\"她解下披风裹住发抖的老汉,指尖划过他领口磨损的鎏金纹,\"就说商会要送三十船新米去漠北劳军。\"
正午的日头爬上城楼时,苏婉正将最后半匙汤药喂进老汉嘴里。
小荷突然掀帘进来,发间别着的银簪沾着米糠:\"姑娘猜得没错,西仓东南角的米袋全被虫蛀了洞!\"
林恒擦拭剑锋的手顿了顿。
铜盆里的血水映出他颈侧青紫的旧伤,那十字形痕迹正与苏婉袖中鎏金卫密令的纹路重叠。
窗外传来货船离岸的号子声,三十艘青篷船正载着漕米驶向光禄寺管辖的漕运码头。
暮色染红江面时,苏婉站在城楼上望着最后一艘粮船变成黑点。
林恒沉默着将大氅披在她肩头,掌心残留着漠北风沙磨出的茧。
\"陈尚书倒台前见过突厥使臣。\"他突然开口,指腹擦过她袖口沾着的狼毒粉末,\"光禄寺特供的君山银针,茶饼里掺着漠北才有的…\"
话被夜风揉碎在更鼓声里。
苏婉转身时,城楼下传来孩童们唱救灾民谣的童音。
她摸出鎏金卫腰牌对着残阳细看,本该消退的十字纹里竟嵌着半片金箔。
\"姑娘!\"小荷提着灯笼冲上城楼,发梢还沾着米仓里的蛛网,\"三少爷让您快看东仓换下的锁芯——那些铜锈里掺着金粉!\"
苏婉指尖的金箔突然烫起来。
她望向江心渐远的船队,某个模糊的猜测如同夜雾中的渔火忽明忽暗。
林恒的剑柄轻轻碰了碰她发颤的手腕,月光照亮他衣襟下若隐若现的十字旧疤。
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商会账房还亮着灯。
苏婉将鎏金卫密令铺在算盘上,狼毒粉末在烛光下显出诡异的十字投影。
小荷端着药碗进来时,突然指着窗外惊叫:\"姑娘快看!
东南仓顶有火光!\"
苏婉推窗的手僵在半空。
本该空置的东南仓院里,十几个灾民正举着火把围住米垛。
领头的老妇人攥着发霉的米袋哭喊,声音刺破夜色:\"这米袋的补丁针脚,分明是我儿出征前...\"夜风卷起半片烧焦的布料,暗红的十字纹在火光中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