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尚贤摆了摆手,同尘和光二人便拱手离开。最怕孤身立黄昏,行暂歇,酒未温。一把浊泪道不尽断肠魂。过尚贤心被揪着,突然很怕此刻与人交谈,言语间流露出的却不是自己想要表达的。
“三叔,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董艺?如今他在宣城过得并不是太好,有几次我想让他跟了我,可是他坚持要等忠正王回来,他的主子只可能是忠正王。如今你在这丞相府住着,能否有法子将他笼络过来为你所用?之前是因为过家与丞相府不睦,如今你们都是为了忠正王,相信你的话如今他能听得进去几分。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早先便是孟老太太亲自为重玄挑下的,孟老太太是什么人,她的眼光想来是毒辣得很,能入得了她的眼的一定不是庸才。”
树上的枯枝突然被风吹断掉落了下来,被虫蛀得已经中空的树枝能撑到这种程度也很是不错了,如今连枯叶都不曾吹飞的风便将它轻易吹断,可见它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气力再去苦撑。过尚贤弯腰捡起树枝拿在手里把玩着,咔嚓一声将上边的细枝折了下来递给了身后的郑旭。郑旭未曾瞧见过尚贤递过来的是什么,便用手去接,刚一捏紧,手指上传来一阵刺痛,血珠子滚落了下去。
“三叔?!”
“没什么,只是一根在旁人眼里毫不起眼的枯枝而已,没毒的。即便是这样一根枯枝有时候却能让人疼上一疼,更何况是落入低谷被人处处踩踏贬低的人。”
郑旭将手放在嘴里吮吸着,不太明白过尚贤的意思,难道他是说董艺就像这枯枝一般,即便是枯了没有了发挥长处的可能,也依旧能在关键时刻为自己搏上一博?可是见他并未有打算将董艺接进府里的意思,他只敢百般揣测却不敢追问一句,怕自己说多了反而适得其反。
“这儿是我意外发现的,四周皆是郁郁葱葱的松柏还有这数不尽的修竹,四季常青倒也是为这冬日里添了一份颜色。”
“那竹子上这花儿又是怎么回事?竹子怎么还会开花?”
林子里铺了一层厚厚的松针竹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倒是让郑旭想起了宣城扇庄后院的那些松柏树下也是堆积了这么多的松针。
“竹子开花,倒也不是没有记载的,《山海经》里有言:“竹六十年一易根,而根必生花,生花必结实,结实必枯死,实落又复生。”,可见这些竹子足足活够了年岁才有此景象。只不过在这大冬日里开花还真是罕见,等结了竹米,我一定为你留着,等你归来饮酒品竹米岂不乐哉?”
郑旭并非没有听说过关于竹子开花的传说,只不过他所听到的是主子唯临枯死、洪水、干旱、虫害肆虐时方可开花,故民间有人视此为逃荒、乱世之前兆而忌之。
“那郑旭便等着尝一尝这传说中的竹米是何等好吃了,到时候还望三叔能多准备一些,省得郑旭吃不够反倒让你落下一个抠门的名声。”
过尚贤拂过竹子,继续往林子身处走着,起初还有一丝光线,越往里走越是昏暗,直到完全黑下来后方停下脚步。
“三叔为何停下了?”
“该回去了,再往前走咱们怕是要错过今天的清粥了,呵呵……”
郑旭附和着笑了几声转身走出林子,他没明白为何过尚贤会带他来此,难道是仅仅为了看这竹子花开?郑旭回头看了一眼过尚贤,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虽然他相信过尚贤不会在此刻对自己下黑手,可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吓得汗毛竖起。这林子如此古怪,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过尚贤捏着刚刚从黑暗处摘回来的竹花,将手背在了身后。不是他不想继续往前走,而是发现那儿似乎有一道屏障,伸手摸过去时就像是摸到了一面墙。他猜测那便是魔宫的入口之一,设下这种结界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看来这渔歌从前能够在这儿伺候重玄,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竟然在这府里打造了一条通往魔宫的路。
一出了林子,胸口的沉闷感顿然消失,郑旭脚下一软坐在了松树下的石头上,脸上竟然躺着汗,抬起胳膊用袖口擦拭着。
“郑旭,你怎么都出汗了?”
明知道他是被吓得,过尚贤还是忍不住想打趣他一番,伸手将手里的竹花扔在了松树下的石头旁,抬脚踩在郑旭坐着的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