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归去把秦源扶起来，被秦源挣扎着挥开，然后他怀里的紫玉箫滚了出来，差点掉进了天坑。霍朗之眼疾手快，帮他接住了紫玉箫，疑惑道：“你看这个箫的裂缝，里面好像有东西……”

秦源接过紫玉箫，从裂缝里抽出一张小纸条，应该是被人匆忙中塞进去的，塞的不平整，落了一段在外面，秦源疑惑，昨天……

“昨天我哥把这支紫玉箫给我的时候，我没认真看。”

傅念归说：“以他的能力，要是不想让你昨天看见，你昨天肯定不会看见的。”

秦源抽出字条，那字条上面，沾了血写了一排字。

“这个世界干净了，我还你一片清明。”

秦源哭出声来，紧紧的抓住了紫玉箫，仿佛就是抓住了这世间唯一的惦念。

傅念归说：“我明白了，他说的彻底解决瘟疫的办法，就是，用自己的身体，生祭。”

秦源说：“我哥，我哥他……是药王炼出的最完整的药人，他的身体发肤包括五脏六腑都不是自己的，但他是解药，是解世间一切难解之毒的解药，他答应我解毒，我没想到，他……”

他捂着脸说不下去了：“哥，是我害你……”

傅念归和霍朗之相顾无言。

这地方到底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柳风拂跳下去之后，腐臭味慢慢的退散。

石壁上那些变黑凝固的血也在慢慢褪色，石缝里重新长出了小花。

羌族人果然是这世上最恐怖也是最神奇的种族，他们制造出了可以完全净化瘟疫的无双药人，只可惜，那是秦源的亲生哥哥。

大概这个世界是清明了，但是是很多人用血肉换来的。

他们的至亲还在世上，看着他们用命换来的海晏河清。

傅念归说：“秦源，走吧，逝者安息了。”

秦源说：“不，我哥没死。”

他突然咆哮：“你们现在满意了吧！你们要做好人！好了，人都得救了！我哥拿命去换了！你们都说他是坏人！可他做了什么啊！他得到过什么啊！我们本来可以一起去过普通日子，他为什么要跳下去啊！”

他这一番话，把傅念归和霍朗之都吓蒙了。

就在这时，他趁着傅念归和霍朗之不注意，竟然直直的冲着天坑跳了下去，他说：“我，秦源，家住柳家桥，我忘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姓不随家人，名承自亲人，从小亲缘淡薄，从小抚养我的师父走了，从小疼爱我守护我的哥哥走了，我一无所有，也不想残存于世。”

“皇上，傅公子，谢谢你们，这是我想说的，对不起，这是替我哥说的，对不起，霍大哥，对不起，念之……对不起，那些惨死的无辜的人……对不起，他死了，请这一切结束吧……”

“秦源！”傅念归伸手去抓他，却只是抓到一片虚空。

霍朗之和傅念归在坑边沉默了一会儿，傅念归说：“走吧。”

看了太多生离死别，却还是不能看破生死，可能，这就是身处红尘中的人吧。

路过阳面的小屋的时候，霍朗之叹了口气：“不过半日，物是人非。”

傅念归沉默不语。

他们回到了营地，告诉大家瘟疫的事情解决了，霍朗之打算在这里办一场祭天大典，祭祀那些枉死的英灵，之后就要准备回王都去了。

消息很快就有专人传去王都，军营内一片欢欣鼓舞，大家都为战胜瘟疫感到高兴，没有人会在意小小的大夫的死去，何况他的兄长还是瘟疫的主谋，尽管他最后拿命换来了大家的平安。

也许世间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但问人心，不输给自己的心，就是赢了人生。

之后的几天，大家在四处搜寻，确认所有感染了瘟疫的人都被火化，那些尚未死去的感染玄铁傀儡传播的瘟疫的人还是迎来了死期，在这场浩劫里面，没有人能够幸免。

只是瘟疫的源头没有了，大家不用再担心在某一个时刻，会再次爆发这样可怕的瘟疫。

完全肃清了灾祸，这才是值得大家庆贺的。

所谓的祭祀大典，其实也不过是在城中选一处造一个祭坛，准备一些瓜果，由皇帝霍朗之斋戒后更衣上坛，请大师念诵七七四十九遍大悲咒超度亡灵，然后皇上再在祭坛上填酒，就算是告慰死去的英灵了。

霍朗之听说不远处的王庙来了一个云游四方的和尚，总是说善哉善哉，想着一定是那位善哉大师，立刻让齐盛去请人，才知道善哉已经走了，只得请了庙里的其他小沙弥。

傅念归说：“都一样，只要心诚，谁念这个经文都一样的。”

霍朗之说：“只是在这里见到故人，有些欣喜，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傅念归说：“善哉一定有他的考虑。”

这是霍朗之斋戒的最后一日，明天午时他就要参加祭祀，下午全军出发回王都。

就在晚上，一黑衣人冲进了营地，他脚步虚浮，走一步摔一步，被严寒毫不费力的抓住了，带进了霍朗之的帐篷。

他们扯下那人的斗篷，看见了他的脸。

“秦源？！”

只是这个秦源，和跳入天坑前的那人，相差太大了，他穿着柳风拂跳崖前的那件斗篷，上面还绣了那个借柳风拂斗篷的小兵的名字，他的头发不知为何变成了银白色，和柳风拂的头发一样了。

他沉默不厌，只是紧紧抓着手里的银环和紫玉箫。

霍朗之让人给他松绑，秦源这才开口：“山崖下面，是，是很大的化尸池，我哥，尸骨无存，他，斗篷被他挂在了半崖的树枝上，他是不是知道我会跳下去，所以，连让我生还的办法都给我准备好了。”

他苦笑：“他不希望我死，所以让我打二十个银环，骗我说，只要银环打好了，他就回来了。”

霍朗之沉默无言，秦源死而复生的事情惊动了其他人，傅念归也赶来，给他诊断了脉搏，确认他没有受到尸毒影响后舒了口气。

霍朗之祭英灵的仪式进行的很快，他在诵经声中说完了所有的作为皇帝的场面话，然后沉默看着天空，在心里默默的说：“兄长，我想给你报仇的，却很悲哀的发现，我连始作俑者都没办法报复，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真的很想屠城，我想用血腥的快感去冲淡我的恐惧和孤独，但是念归告诉我，我这么做，除了加深仇恨以外对一切都于事无补，所以我最后被说服了，我没有这么做，百姓已经很可怜了，我不能再给他们带去灾难。但是所幸的是，百姓们都安全了，你也该放心了吧，哥，你安心吧，我会守着这天下，就像你守着我一样。我会试着去泽被他们，做你的骄傲，哥，霍家有我，你放心。”。

他端着酒杯，在案台前撒了三杯酒。

“一祭英烈、二祭故土、三祭太平长安。”四祭，家人在天永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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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早点结束，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