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旻道：“臣没有开玩笑，太医方恒胆小，一家性命都在陈王三殿下手里，这才不能据实相告，但他又心中不安，于是告诉老臣，殿下应该早做打算，寻名医……”

楚询打断他，“本太子当这是什么事，这些日子是有些疲乏，无碍，太子宫小厨房的厨子一会儿本太子会让人去换掉，至于其他的事情，本太子心中有数，多谢右相了。”

“太子……”

楚询从书桌下面抽出一封信函道：“方恒已经修书告知本宫了，只是，兹事体大，本宫自小爱吃莼菜鲈鱼羹，当时是陛边的厨子做了送到太子东宫，之后陛下把这个厨子赏给本宫，他就一直给本宫做这道菜，如今父皇身子不大好了，这个厨子就算有问题，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本宫对外，只说他是年迈了，恩典他告老还乡，也不能让他指认三殿下，内忧外患且父皇重病的时候，不可以闹出这种兄弟阋墙的事情来。别的事情无妨，本宫的毒只要还可以解，就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不要出去声张，本宫自会小心，右相今日善举，本宫永远铭记。”

右相点点头：“太子心中有数，臣就放心了，毕竟玉玺之侧，总是刀光剑影最多之所。”

楚询点头：“有劳右相提点。”

送走了右相，楚询扶着门框的手一直在颤抖，然后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来。

他看着地上那滩污血苦笑：“这毒，自我小时候起就种下了，这么多年，母后遍寻天下名医都无解，现在所做的，也就是拖日子罢了，只是苦了婷儿，我是真的后悔了，若是没有遇上我，她应该会很幸福吧……”

书房外面蓦然响起了人声，是南宫婷的声音：“阿询，在吗？我梳洗好了，你现在方便吗？我们可以去母后那了。”

楚询取了手帕把地上擦干净，收拾了残局，打开书房门，对着南宫婷笑道：“刚才想起来还有一封奏折没处理，就先来了书房，现在都处理完了，走吧，今天我们一起去母后那里尽孝。”

他向南宫婷伸出手，南宫婷笑着把手交给他，放到他的掌心，掌心温热，南宫婷笑了：“好。”

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想过一生一世；有了你以后，我只恨天长地久不能延长，不能和你一直走到光阴的最后。

傍晚的时候柳风拂负责看着秦源，霍朗之去林子里捉了一只兔子，准备带回来烤了。

那兔子一身纯白的毛，霍朗之看着兔子发笑：“没办法，现在要果腹，只能委屈你了，若是念归在这里，一定心软，说不准有他求个情你还能活个命，不好意思啦~兔儿神，等你到了天上，能不能不计前嫌替我许个愿，帮我救出念归啊，那我一定每年你的忌日给你烧纸。”嘀咕完这一段霍朗之自己都笑了，凡事都是事在人为的，他从来不信神鬼之说，现在竟然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好像祈求上苍就能让傅念归安然无恙回到自己身边一样。

兔子一直在挣扎，霍朗之叹气，抓着那只自己用剑划伤的兔子的腿，兔子的血流了他一手，他无奈道：“连动物都挣扎求生，何况是人呢？”

他用力在兔子脑后敲了一下，兔子晕了过去。他正准备提着兔子回到柳风拂和秦源那里。

密林之外传来人交头接耳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躲不过霍朗之 这行军万里练出来的耳朵，出于本能，他躲入了灌木丛中，竖起耳朵听起了外面的对话。

那是两个女人在对话。

“漠北君什么时候来？”问话的女人的声音比较尖。

回答的女人的声音明显要柔和好多，就是有些沙哑，好像嗓子被烫伤过一样，但她尽力在很温柔的回答：“约定好了就在这几日。”

“咱们带来的人不多，还是多小心吧，这事可不能办砸了，不然就是羌族的千古罪人了。”

“你说的是，放心吧，离兮说了，这条路本就隐蔽，只要我们按部行事，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还是别掉以轻心，说真的，我这心一直跳，跳得厉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霍朗之悄悄从树丛间看过去，那两个女人都用黑纱遮面，他看不清她们的长相。那两个人转身往马车上去了，霍朗之心下计量了一会儿，转身折返去通知柳风拂和秦源。

柳风拂看着昏睡的秦源，心思飘远，不知怎么想起了五岁时候爹娘刚逝去时总是躲在他怀里哭闹的弟弟，那阵子过得真的很苦，他们被人胁迫着赶路，弟弟吃不饱，哭累了就躲在他怀里睡着了。他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会感到撑不下去，他就喜欢低头去数弟弟的睫毛，弟弟生的白净漂亮，就像一个瓷娃娃一样，他常常想，弟弟的睫毛好像蒲公英，仿佛随风一吹，就会散落天涯，就好像他们的命运一样，从江南离开，从此飘忽不定，不再拥有皈依。然后弟弟睁开了眼睛，咧嘴要他抱，说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那时候弟弟窝在他怀里，小手抓着他的手，说：“哥哥，虽然爹娘不在了，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大风大浪我们一起扛，然后我们回家乡去，你替爹考状元，我给咱家修房子。”然后他就会敲敲弟弟的脑袋，“你还小，这些事情交给哥哥来，不管是顶住这个家还是复仇，都交给哥哥来，你不要去记住这些仇恨，如果哥哥有能力的话，我希望你能快乐的过一生，替我，感受快乐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柳风拂每每想到那时候相依为命的日子，想起那时候用小小的手抱着自己企图给予自己温暖的弟弟，还是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缘，哥哥到底还是没有守住你，你现在过得好吗？我还有机会找到你吗？你还，还愿意认我吗？”

“咳咳……”身边的秦源动了动，又咳嗽起来，柳风拂赶紧把他抱在怀里，用手在他的后背拍打给他顺气。

秦源睁开眼睛：“柳风拂……”

柳风拂对他笑了笑：“你中了海棠迷药了，里面还混了瘴气，你体质不比我和霍朗之，就光荣负伤了，还好，这会儿已经解毒了，醒了就好，恢复了体力就没事了。”

秦源还很虚弱，柳风拂拿过一边的水壶喂他喝水。

“霍朗之去抓兔子了，一会儿等他回来我们开饭。”

秦源点点头：“谢谢你，是你给我解毒的吧，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柳风拂道：“是啊，所以赶紧好起来，当牛做马报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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