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闲微微诧异道:“西楚皇族?”
辛宁摇头道:“不是那个‘项’字。”
“那么便是向氏,笑向天西万里霜,除皇族之外的世家大族中也就只有这一家了。”莫闲肯定道。
辛宁轻轻点了点头,秦主事面色微奇,显然想不到这个少年对西楚的大族了解还不少。
“那你又是中原哪国人?”
“西楚与东云之南,南穆之北。”
辛宁眸中闪过一道亮光:“辛国人。”
“然也。”莫闲扬眉答道,“我大概三年前来到狼原上......”说道这里,话语戛然而止。
辛宁好奇问道:“怎么不说了?”
莫闲干笑了两声:“都是些无聊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
辛宁提起茶壶又为他斟一杯茶,目光停留在莫闲那把其貌不扬的剑上,带着笑意问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能伪装自己的气息的,连秦主事都没能察觉到你是修行者。”
显然是因为最开始自己的态度,秦主事老脸微红,撇了撇头,假装没听见。
“而且一个中原人,十二三岁时独身一人在狼原上活了三年,就算是修行者也让人难以想象。”
莫闲虽然很想问一句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为了将话题偏移开来,只能赔笑道:“主要是辛国又不与狼原相接,没有过什么冲突,况且通商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好处,所以我这个向导还算吃得开,而且我向来运气不错。”
见莫闲没有继续谈论自己的意思,辛宁也不勉强,开口道:“那就劳烦你继续说一下草原上的情况了。”
莫闲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可一定得管住嘴,别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把什么都秃噜出来了。
......
红日渐移正南再向西,车队周遭就只有苍天茫野,草原上虽偶有丘陵起伏,但颜色依然是多黄少绿而错落有序,直到风起时野草在律动中露出最深处的那抹碧,仿佛那真的是春风给它们染上了颜色。
只是极有规律也便是千篇一律,因此车队的这一行人反而成了此处最别致的景色。
车队最中心的那辆马车中有人侃侃而谈,声音却仅能传出车厢外几尺,想来车壁都是隔音特制过的。
莫闲确实是个合格的向导,哪怕是在消息灵通这一块儿上也不例外。比如哪个小部落今年南下“草谷”打得最多;又比如哪个小部落为了抱第一可汗的大腿而得罪了第二可汗;再比如鲁阿太师马上要嫁给第三可汗儿子的小女儿芳龄几何,样貌怎样,腰细几分......
待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车队也来到了一片起伏有致的草丘,低伏之处隐约有清脆的水声与鸟鸣,还有清凉的味道,被游逛的清风吹入护卫们的耳中与鼻中,虽然没有接到停下来的命令,诸人还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主事,您看是不是就此扎营了?”车厢木帘外传来古姓护卫的声音。
秦主事没有马上回答,他自然看清了周遭的环境,尤其是那条极细的小溪与略远处的那座小丘,公子很放心莫闲的能力与用心,所以他觉得应该听听向导的意见,于是看了莫闲一眼......又数眼。
这里本就是莫闲计划好的驻营之地,他自然不会有太多意见,只是因为想到车厢里的丝绒垫子着实不错,正考虑找个什么理由蹭上一晚,当然若是能只和这位公子在车厢里一起促膝长谈,顺便抵足而眠就更好了……
直到辛宁轻咳了一声,莫闲才注意到不知是秦主事看过来的第几眼,然后假装未看到辛宁眼中的笑意,正色说道:“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驻营地点,自然没有太多问题。”
莫闲直接跳下马车,开始带着车队众人选定具体的位置驻营生火,然后存着在美人面前露一手的心思,殷勤地烤肉烧饭起来。
等到烧肉的焦香随着金黄色的油脂滴落,稻米香气随着锅中蒸汽飘出,莫闲眼睛不住地在两者之间来回,仿佛这些比一旁公子的容颜更好看。
又过了一会儿,确认饭食已经完成,他才突然开口道:“草原上鸟类与中原不同,不怎么怕生人。”
辛宁与秦主事的视线随着这句话也从一旁的食物中转移到他身上,连有些看不惯这小子的秦主事也不得不承认,这肉和白粥真他娘的香啊......
“不过这片空地是例外,因为经常被路过的人作为驻点,所以鸟一般不会选择这里停留觅食,但是今天......”
辛宁敏锐地说道:“你是说它们是从不远处别的地方飞来的?”
兵法云:鸟起者,伏也。
他向秦主事看了一眼,随后注意警惕的命令便很快被发布到整个车队。
莫闲看在眼中,稍微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还真有小部落敢打破草原通商时节不得上马为贼劫掠的禁令,尤其还是在鲁阿太师与第三可汗结亲期间。不过也不用担心,敢动手的部落只怕是因为年初西楚大将军扫荡了边境,现在都穷疯了,想来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
辛宁闻着空气中的诱人味道,感叹道:“不过要是这时候要是真有不速之客出来打扰,怕是会被直接生吞活剥了,而等到了饱食困乏之后,反而会是最好的下手时机,这也是你为什么现在才提出这件事来,就是要激起护卫们的恼怒之心,只不过想不到马贼也懂得这些。”
莫闲闻言悄悄撇了撇嘴,心想其实我是光顾着想晚上吃什么,一时把这事儿给忘了。
随后他说道:“他们哪里会懂这些道理,只不过是强盗勾当干多了,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经验罢了。”
仿佛为了验证莫向导永远的正确性,在车队的晚餐接近尾声,饭食的香味逐渐开始消散之时,空气中突然多了些尖利的味道,草原上的风仿佛突然加速带出了声音,而昏暗的夜空中也隐约可见起了一场阵雨。
莫闲放下最后一根已然光洁如玉的羊腿棒骨,晃了晃面前的锅,舀出最后一点白粥同肉汁均匀地混合在一起,口中模糊不清地说道:“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