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经历巨大灾难一直孤独着的人来说,一点点温情足矣让他们情不自禁靠近。
苏兰倾的暴怒在她走进陈其的公寓后彻底爆发,如果不是陈其及时拦住她,她真想立马把那架立在落地窗前散发着诱人的金属光芒的钢琴给毁了。这就是陈其的手段,一发即中。也许陈其是无意的,可她是清楚的,她知道这架钢琴对于梁以诺的意义,也许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苏兰倾肯定他一定激动地差点流泪。梁以诺不知道陈其的图谋不轨,可苏兰倾明白,陈其根本不会弹琴,他爸爸是神经病才会送他琴。
苏兰倾注意到梁以诺的沉默,同时也注意到他看着她时眼底的担忧,至少我们拥有过去的十几年,那时候我们从未抛弃过彼此。苏兰倾想。她渐渐平静下来,同时又感到悲哀,命运让她和他相依为命却也让他们因为对方放弃自己的梦想,这是最大的阻碍。苏兰倾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可以接受梁以诺偶尔的演奏,因为短时间的乐声中她还是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可是若要她支持梁以诺完成成为钢琴大师的梦想她完全做不到,不是她自私,只是她还没强大到忘了过去。所以这次陈其完全是走了步好棋,苏兰倾只能强笑着要梁以诺好好练习,然后无力地离开。
梁以诺虽不能完全明白苏兰倾的暴怒,可是他却清楚钢琴对于苏兰倾的打击,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苏兰倾看出她的欲言又止,笑说没关系,可谁都能看出她脸色不好,这次连一向爱闹的周逸凡都沉默不语,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直觉告诉他少说为妙。
送走苏兰倾和周逸凡,屋子里就剩陈其和梁以诺,两人因为刚才的事都有些心不在焉,陈其是担心梁以诺,他看出梁以诺对苏兰倾的担心却不想安慰他,因为怕他说出有关那个女人的好。所以只好陪着梁以诺情绪低落。
梁以诺同往常一样坐下打开琴盖随手弹起自己熟悉的曲子,可今天似乎精力不济,一会功夫就谈错好几个音连陈其都听出来了。
梁以诺烦躁地用力合上琴盖,这是他第一次对着钢琴下狠手。
“如果弹不下去今天就先休息吧,反正你的程度足以应付校庆。”陈其装作不经意地说。
梁以诺恩了一声直接躺倒在沙发上,眉头紧蹙,陈其知道是因为苏兰倾,又是嫉妒又是心疼。
“以诺,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成为钢琴大师是你的梦想,可是你却因为苏兰倾放弃了。虽然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可是我想两个人相爱,最基本的就应该是尊重对方,尊重对方的梦想。”
梁以诺听完陈其的话似有震动,可是仅是一瞬,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可是,你不懂,倾倾她并不是不尊重,其实我自己也决心放弃的。”这话有些凌乱,让人摸不着头脑,陈其没有深究,他坐过去代替梁以诺按在眉心的手指,轻轻揉搓着。他一直都知道梁以诺有着不愉快的过去,可是这样的梁以诺是他没有见过的,他心疼这样的他。
不知道坐了多久,梁以诺突然坐了起来,他边穿外套边对准备拉住他的陈其道歉:“对不起,我今晚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我知道你要苏兰倾,可已经这么晚了,她肯定已经休息了。你们有什么问题明天解决不行吗?”陈其竭力压制自己的嫉妒和怒气道。
“没关系,我知道怎么找她,我担心她,而且如果我不找她我们两个都不会睡好的。”一句话彻底打败陈其。
“我送你。”陈其退而求其次。
“不用,这么晚了你休息吧。”
陈其没有听梁以诺的,他固执地送他,梁以诺无奈只好应允说只要送上出租车就行。陈其反身锁门的时候看到梁以诺掏出手机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不用猜也是打给苏兰倾
的,此时,陈其真是恨不得苏兰倾去死,他和以诺单独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就这,苏兰倾还要过来插一脚。这里陈大少爷好像搞错了对象,似乎是他自己硬插进人家两个中间的。
梁以诺找到苏兰倾的时候,苏兰倾正独自坐在一个小区里的秋千上,那是他们童年最大的乐趣,尽管苏兰倾小时候享受公主般的待遇,但是她最快乐的记忆还是在这个秋千上,因为在这个地方她第一次遇到小时候的梁以诺,那时候他们还是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傻孩子。
苏兰倾看到梁以诺只是淡淡问了句:“你来了?”便不再言语。梁以诺陪她坐着,两人就在这养的夜色下相互默默陪着对方,不知疲倦。
天快亮的时候苏兰倾才终于再次开口:“阿诺,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恐惧。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我总觉得你就快要离开我,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就算当时在火海里我也没有如此怕过。”苏兰倾的声音嘶哑,也许是哭过也许是一夜未睡着凉了。
梁以诺把双手按在苏兰倾肩上似乎借此给她力量,但是他的语气却是淡淡的:“倾倾,我感谢你,如果那时没有你,那么现在便没有梁以诺这个人。可是倾倾,也许你不明白,我不是个外露的人,也许你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感谢你或者是为了那件事,可是,这么长时间你应该发现其实不止这些,我对你早就有了爱情,不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是现在我想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告诉你,我想我爱你。我以前是不想说的,因为觉得这些对我们两个来说不重要,可是现在,”梁以诺仰起头把未流出的眼泪咽回去,“我也怕了。”
最后四个字很轻,轻到苏兰倾几乎以为是错觉,可是这确实出自梁以诺,那个当年在火海里握着她的手微笑着对她说‘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的男孩。
“倾倾,你明白的,对不对?你知道我最不相信的是什么,所以我不会给你。但是就像你在天台说的,如果不爱了,我会告诉你。”
“好,我们都要记得。”
“恩,今天不要上课了,回去休息,好不好?”梁一诺揉揉苏兰倾的头发,不管她在人前多么完美,最终她还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一样有脆弱的时候 ,一样的缺少安全感。
“那我要去你那儿。”苏兰倾罕见地撒娇道。
“好,给你爸爸打个电话,你昨晚一定没跟他说,我想他一定急疯了。”梁以诺笑笑。
“他是怕我被绑架敲他钱。”苏兰倾撇撇嘴,她可不是傻子,要不是后妈一直没有儿子苏飞扬会对他这么好?
“好吧,随你怎么样,走吧。坐一晚上腿都麻了。”梁一诺明白苏兰倾的心情也不强迫他。
其后的一段时间陈大少爷的脾气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差,因为某天梁以诺同学没有来上课,当他打电话慰问的时候接电话的竟然是苏兰倾,而苏兰倾还得意地说:他还在睡,你有事?陈其当场就把手机摔了,害得后排的周逸凡一整天趴桌子上装睡,惹不起还躲不起?
校庆就在大家的吵吵闹闹中开始了,虽然梁以诺钢琴十级但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过这么多的听众了,所以还是有点小紧张。陈其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梁以诺身上,发现了梁以诺的不正常。
“你紧张?”陈其想以闲聊减缓梁以诺的紧张。
“啊?”梁以诺似乎有些惊讶,这几天陈其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现在突然来关心他,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问你紧张不?”陈其看着梁以诺的惊讶,突然有些心烦气躁。
“恩,毕竟好久没有面对观众了,所以有点小紧张。”梁以诺抱歉地笑笑,他以为陈其是看不惯他的胆小,有些不好意思。
“诺,给你。”陈其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蛋挞,别扭地递给梁以诺。
“啊?”梁以诺又卡住了,他没有跟谁说过自己喜欢蛋挞啊,除了倾倾还没人知道呢,陈其是怎么知道的呢?不过还是感动啊,是为了让自己不紧张吧,真是别扭的人。
陈其又一次烦躁了,梁以诺那是什么表情啊,“不吃算了。”,说着就要扔掉。
梁以诺不知他又怎么了,于是赶紧飞速拦下即将落地的蛋挞,一边还回头对陈其傻笑:“吃吃吃,怎么不吃啊。”陈其看他急切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
这次梁以诺是完全呆掉了,他虽然看陈其笑过若干次,但是却从没看他笑得如此开心如此真诚如此温柔。
“傻愣什么呢。”知道陈其揉上他的头发,他才从刚才的沉迷中回过神来,天哪,太丢人了,幸亏他特地嘱咐苏兰倾不让她到后台来。
“还紧张吗?”陈其看他回神问道。
梁以诺摇摇头,经过这一闹,是一点都不紧张了。
“那准备吧,就快到我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