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皆是虚无,稍纵即逝,唯有权力,才不会背叛。
脱脱并不知皇帝所想,只是默然立着,体味着皇帝在他颈上的厮磨,一时心神俱醉。身体仍是发烫,可理智却在警醒,他深深呼吸,想了许久,才道:
“臣不在朝,万望陛下爱惜圣躬。那演揲儿法……若修行不当,恐受其害,陛下便免了罢。”
说出这话时,他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情,也不知心里真正的忧虑。可身后的怀抱骤然僵硬,紧接着听皇帝笑道:“你不喜欢么?朕以为你喜欢得很!你不在朝,那演揲儿法,朕又如何修习?”
脱脱腾地一下脸红了,一时失语,饶是强力克制,身上也不自觉地发软。说不上懊恼,可还是有不可抑制的羞耻感,只得反复告诫自己:君臣之间不当如此。
可事实正是如此,他想到这里,心里便是一阵挫败。那作恶元凶在他身后笑着,不仅不知收敛,反而步步相逼,张嘴含住他通红的耳垂,轻轻咬噬,含糊道:“你在担心什么?信不过朕么?”
此言不忍细究,脱脱犹豫片刻,终是狠心脱开怀抱,撤了两步,转身向皇帝一揖:“请陛下收回此言,否则臣便是天下的罪人了!陛下当以国事为重,怎可溺于情爱……”
说着说着,声音渐低,一时失了底气。是的,对于此事,他又怎有底气呢?
尴尬的沉默,无声的折磨,他只觉百蚁噬心,痛苦难忍。不多时皇帝出声了,却是不屑地嗤笑:“你当朕是昏君?”
脱脱闻言一滞,又听他轻笑,“朕若是昏君,你又是什么?”
不用说出下言,就足以击倒他了。脱脱如遭掌掴,当即呆了,怔怔盯着皇帝,一时脸白如纸,可对方只是一脸无谓的笑意,像在确认一个事实:朕的确是个昏君。
那他又是什么?他扪心自问,几乎不忍再想。
祸国佞幸而已。
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皇帝心里快意极了,刚刚的愤懑一扫而光:是啊,朕若是昏君,你又是什么?做下了那种事,还想再当个圣人?痴人说梦!再奋发有为又如何?再雄豪自振又如何?一旦失身于他,到死都脱不开“嬖幸”二字。
可看他那般痛苦的模样,皇帝又心生怜恤,他到底是爱他,也并无意伤他。可那人不知有意无意,在有些事上,总是触他逆鳞。作为一个丞相,他未免管得太多了!
皇帝观望片刻,终于心软,又上前拥住,不顾他抗拒,用力摁在怀里,在他耳边开口:“朕一直有一个问题……在你心中,朕与社稷孰重?”
话语落地,皇帝安心等他回应。他就在他怀里,能听到他最真实的心跳,掌握他每一分情绪,他若敢说谎……呵!
脱脱茫然抬眸,也不知皇帝为何有此一问,浑噩之间也未及深思,就低声回道:“陛下与社稷同为一体,君即是国,国即是君,在臣心中无分轻重。”
暗暗感知,他心跳平缓,想来不是作伪。皇帝轻轻一吁,松了口气,可很快又被这种真实击溃,失落在心头蔓延,他沮丧得心冷,却仍是不甘:“朕想问你,你更爱朕,还是更爱这江山社稷?”
皇帝问得露骨,却终于让他恍悟,心中登时一荡,心脏像被揉紧又扯碎。这是他前所未想,更不敢去想的。
心下更是茫然,脱脱无从应对,皇帝的追问却迫在眉睫,终于逼得他开口:“在臣心中,陛下与国既为一体,忠心护国就是敬爱陛下,都是一样的。”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皇帝的心狠狠一抽,瞬间被撕开一个空洞,空虚在肆意地侵蚀,吞掉那情意的热火。
他有时真是坦诚得可恨!一句谎话都不会说么?还是根本懒得说,甚至懒得敷衍?
气闷地想了半晌,皇帝终于不愿再想。他就在眼前,为何不就此出气?是以怀着一腔恨意,狠狠吻住他的嘴唇,不容推拒,唇舌很快破城而入,缠住他的舌尖抵死吮磨,像在蹂.躏,像在施刑。很快那人便缴械投降,乖乖接受他的惩罚,驯顺地回应起来。
可这还不够,他还要更多!
没有分毫犹豫,皇帝当即去扯他腰带,却被一只手制住了,脱脱毫不留情地推开,待抬起头,失神的眼里犹含情愫,语气却清醒得很:“陛下,臣明日还要启程……”
像是骤然淋下一头冰水,一腔热火都被熄灭,皇帝怔忪望他,眼里几乎是恨。那情绪太过激切,刺得他心痛。脱脱避开那眼神,只是深深一揖,无声地乞请。
那种无力感再度袭来,心脏也又被撕扯一遍,闭目忍了半晌,皇帝才陡然睁眼,嘴里用力挤出两字:
“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