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请辞(2 / 2)

翡翠光 璨钰 3657 字 2019-07-28

可是,很快便有第二份、第三份……辞呈递上来。皇帝又气又笑:此人难道是跟自己赌气?国家大事,又岂能如此儿戏?

这么想着,心头竟然涌上几许柔情。他将那辞呈按下不理,待撂下笔,一颗心全部沉浸在往日的情愫中。他想起朝堂之上,那人凝峻如神的模样;又不免怀念枕衾之间,那旖旎温存的柔情。对于情.事,他虽向来被动含蓄,但情热之际那些动情的回应,自然不是假的。他真心待他,他自然也回以真心。他那么骄傲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爱,又怎会以身侍君?

皇帝想着想着,眼睛便酸胀起来,嘴唇不禁发颤,灼烫的泪水滚到唇边,都是苦涩的味道。他又气又悔,于无人处徒劳无益地落泪,想要挽回一颗真心,然而为时已晚。

待他收了泪,忽见哈麻立在案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丞相将爱猷皇子送回来了……”

皇帝内心一坠,几是遽然惊起:“他人在哪儿!?”

此时,他想到的不是儿子,满脑子都是那人的身影。自那一别,他们已有数月未见,此刻骤然牵动心绪,几乎逼得他发狂,只觉非要立刻见到他不可。可回应他的只有满心的失望。

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领着皇子候在殿中,忐忑不安地等待皇帝。待至尊降临,忙上前跪叩:“陛下恕罪,家兄有病在身,不能亲自入宫,托臣将皇子送回。皇子已有六岁,臣下家宅无力奉养,是到回宫的时候了……”

皇帝慌忙问其病情,闻知并无大碍,一颗心才坠回腔子里,可是忧惧过后,却是满腔的愤怒:他对他如此避之不及,竟连入宫一见都不肯了?

也先见皇帝面色不豫,很快请退。偌大阴暗的殿廷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小皇子咬着手指抬头望他,大眼睛里满是戒备。他看着儿子无辜稚嫩的小脸,心里只是冷笑:那人帮他养大的儿子,何以对自己这么疏远?

心里突然充满了恶意,他望着小皇子,阴恻恻一笑:“怎地?连阿爸都不认了?”他上前一步,想要摸摸孩子稚嫩的脸颊,可孩子却被这个举动吓到了,慌地后退几步,一下子跌到在地,紧接着大哭出声:“阿爸又是什么?我不要阿爸!我只要奶公!我想见奶公!”

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孩子凄厉的哭声,刺得他耳膜作痛。听他连连唤那二字,皇帝终于不忍,也不顾他反抗,一把将儿子抱进怀里。待那细腻轻柔的奶.香侵入鼻端,一颗肆虐的心才得以平静。他抱着皇子,一边安慰,一边往里间走:“你若不哭,阿爸就带你去见奶公,好不好?我们先去见你母后……”

一抬头,恰见奇后守在一旁,似是等候许久。奇后接过儿子不住地爱抚,待爱猷哭啼渐止,才抬眼去看皇帝,满目担忧:“陛下当真要罢免脱脱?”

提到这个名字,皇帝忍不住怒火腾涌,气得脑内钻心的疼:“这朝事乃是朕一人独断。丞相之位,岂是他想坐就坐,想辞就辞?他把朕当成什么?”

他激切道,很快将那人的第八份上表驳回。可是当第十二份辞呈递上来时,皇帝终于慌了:此人心意坚决至此,绝非玩笑。可是他想逃开自己的掌控,又岂能轻易如愿?

皇帝开始思谋起对策来,很快诏封脱脱为郑王,食邑安丰,赏赉巨万。可赏赐下去,那人却毫不动心,俱辞不受。面对皇帝声势浩大的恩赐,近乎讨好的挽留,那人仍心如磐石,不为所动。不仅如此,很快递上第十四份、十五份奏表。这桩风波一时闹得满朝皆知,留给皇帝的,只有无穷的羞辱。

挽留不成,只落得天下笑话,皇帝渐渐生出怨恨来。很快有人见机而动,别儿怯不花上表弹劾太师马札儿台,紧接着,连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也被人指控。一家父子三人,尽数陷在漩涡中,脱脱罢相势在必行。

当第十七份辞呈递交上来时,皇帝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允准脱脱所请。马札儿台和也先帖木儿也随之罢官。不仅如此,皇帝一气之下,还将马札儿台贬谪甘肃,待脱脱请求随行,皇帝气得心肺炸裂,当即从起所请,愤怒难平之际,一贬再贬,又命脱脱父子徙于西域撒思嘉之地。而当二人起身离京时,又是一道恩命下来:诏脱脱子哈剌章留京师侍皇子。

圣意阴晴难料,儿子被强行留下,脱脱亦不知是福是祸。庆幸的是,小小的哈剌章不必跟着自己流离受苦;同时又不免担忧,儿子会不会被当成质子?这么想着,对皇帝更多几许怨恨:他何必迁怒于哈剌章,乃至连一个小小的孩童都不放过?

不管怎样,皇命难违。当宫人从他怀中抱走哈剌章时,小家伙只是眼巴巴望着他,无声地饮泣,眼睛肿的通红。儿子自幼便如此懂事,从未让他担忧,也正因此,他更觉愧对爱子。脱脱心如刀绞,纵有万千不舍,也只能就此割断。最后一次摸摸儿子的脸颊,朝他挥挥手,而后同马札儿台决然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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