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我的琴谱上写了很多鼓励的话,字比你好看多了。”陈施突然想起,扭头说。
“哦抱歉。”林双木面无表情,你大爷的。
“那时候每天都要在钢琴前坐上个把小时,却觉得一点都不无聊,一点都不沉闷,反而很开心,很充实。”陈施收了最后的尾音,忽然侧身贴近林双木,笑道:“和现在一样。”
林双木心跳漏了一拍。
他别开眼,顾左右而言他:“这是你过几天外地比赛的那首吗?”
“不是,这首是练习曲。”
小陈老师站起身,到林双木背后,弯着腰调整他的手型,他爸林双木的手指撑开,放在黑白键上,附耳说道:“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又来了,这古怪的气氛,这就是林双木说什么也不肯单独去陈施家的原因。
可怜他一米八八的大个子,黄花大姑娘似的非要拖着几个女生同行。
每次一到他们两个人独处时,他就有种坐立不安的紧张感。
陈施站在他身后,姿势看起来特别像从背后搂着自己,似乎那人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林双木,像后脖子被放了虫子似的,从头到脚的不自在。
林双木可以和大壮拳馆里扭成十八禁也丝毫直得可以当旗杆升旗,可偏偏遇上了这个人,分分钟折腾成了敏感的怀春男。
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失策,来这个破琴房练什么狗屁练习曲,又小又挤又没人,这是什么可怕故事的开始!
正心猿意马,陈施推着林双木的手指一个音一个音地带,清脆的乐声慢慢地结成了一个曲调,林双木也认真起来
“现在,”陈施把手覆在林双木上面。
“嗯?”
“要不要关灯,感受一下?”那人坏坏地勾起嘴角。
去你妈的双关拉灯,关什么都不能关灯!
林双木用手肘撞他,他笑着躲开。
“我家放不下钢琴,”不高兴林拉长脸,闷闷地回答:“学了也用不上。”
说完就立马后悔了,果然,陈施下一句便接口道:“你要是喜欢,我卧室那台,随时欢迎。”
奇怪,跟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费事呢。
林双木就纳闷了,明明是正儿八经地纯聊天,他怎么修炼出这种风驰电掣的开车技术的。
他不理他,只是配合地敲。
练习曲简短,林双木这个外行没耍多久,就乏味了。他有些幽怨地看着琴谱短短的两三行,觉得时间好漫长。陈施这个过来人怎么不明白他的心思,他腾出只手指着上面一个小记号,“这里要反复。”讲解完手有自然不过地放了上去,指尖有力地罩着林双木,“回到开头,循环。”
他说话那股热气喷在林双木脖颈,导致他忍不住低下头。心猿意马了起来。
不知为何,林双木想到了隔壁对门邻居六七岁的小男孩。
那孩子不知是参加什么朗诵节目还是情窦初开,天天对着墙大声练习,声情并茂地念着肉麻的歪诗,偏偏正对着一墙之隔的林双木的床头。
有时候林双木睡得早。
躺在床上,那此起彼伏的声响就会远远地渗过来。
“若你,若你也喜欢他,一句话都当不得真,又希望是真。”
“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哦,你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
“你和我相逢,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嗯,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忘掉然后呢。”
“恰是那一低头的”
“啪”的一声像打在心上。
隔壁屋的女主人喝了一声,“重来!”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
“恩……道一声珍重,哦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偏巧又背得不好,一遍一遍地循坏,一遍一遍地卡壳。
说者无心,听者倒是心绪难平。
鬼使神差地想到这个,心也跟着乱了节拍。
“别急,”陈施的声息牵扯着他的端绪,“我们慢慢来。”
一切都乱了,像线崩时纷乱的珠玉,大大小小,飘飘洒洒,隐隐漫着浅色的忧愁,如烟如丝,渺渺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