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尧迈步向前，不曾回头。

“好了，该往哪儿去呢……”

这头他思考自己的目的地，那头孩子们被云昊一一送回府上去，云昊一回宫，便急着找云瑄。

“父皇呢？”

衣裳都来不及换下，云昊便往勤政殿快步走去。

“这么快便回来了？”云瑄走出来，看了看天色，别说夕阳西沉了，根本才稍微偏西一些。

“父皇－－”

云昊快步走上前，喊声拖得老长，云瑄挑了挑眉，微感意外。

这孩子向来都一副小大人样，今日竟会跟他撒起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眉头一挑，问道：“是不是把银子弄丢了？”

云昊一愣，不知他父皇是怎么猜的，竟猜得这般准，因云瑄说的是事实，云昊只得点了点头承认。

“是儿臣一时不防，才让父皇给的钱袋子被顺走了。”

云瑄做了个手势，隐身在暗处的暗卫现身，手上捧着的，正是云瑄交给云昊的那个钱袋。

“咦，这个怎么会？”

暗卫垂头，老实将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

“那些地痞流氓假装撞了人，实际是扒走了殿下怀中的钱袋子，属下跟了上去，在他们分.赃时听闻他们有意要跟踪殿下，看是哪处人家的孩子，绑走了再向那户人家索取一大笔赎金，属下一听便将人捆了送官，钱袋子也一并抢了回来，分文不少。”

云瑄点点头，称赞道：“你做得不错，不过，下次别提早帮他们处理好，就让他们被绑走也不打紧。”

云昊一脸错愕，暗卫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面上看不出来，低声应了声：“是。”

将钱袋子交到云瑄手上后，便施礼退下。

看着自家傻儿子呆呆望着自己的模样，云瑄笑问：“可知道父皇方才为何那样命令？”

云昊试着将自己所想说出：“父皇觉得，如果被绑走了，儿臣能学个教训，而暗卫只要保证儿臣的性命不受到威胁便好。”

云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要是被抓走还能以一己之力逃出来，那父皇会觉得你更厉害。”

云昊垂下头，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欲哭无泪”四字来形容。

他父皇总嫌弃他过得太安逸，担心他没吃过苦，会被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

云昊自己掰掰手指算算，他今年满打满算刚好十岁，没去过不正当的地方，也没有跟不正经的人来往，更没有在街上纵马，他和母后都觉得父皇那是担忧过度，虽然贵为皇室子弟，可以前流落在外的那十年仍是对他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一想到此，云昊忽然想起，他来找父皇是为了什么。

他抬起头来，“父皇，您猜儿臣今日在街上遇见谁了？”

“嗯？你妹妹又偷跑出去啦？”

“不是，因为丢了钱，儿臣和寿康妹妹他们买不了东西，那时又正是中午，大家饿了，旁边又刚好是包子铺，一位老爷爷买了一袋包子，原是要自己吃的，最后却让给了我们。”

云瑄停下脚步，“你就没有想过，万一那人要对你们不利呢？”

老人和小孩，这两种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他明明叮嘱过云昊不可掉以轻心的。

云瑄忍住想责备他的心思，静静听云昊把话说完再做决定。

“儿臣原本也有这顾虑，所以拒绝了。”

云瑄皱起的眉头才松开，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那才对嘛。

“但是其他弟弟妹妹们没能拒绝，都吃了起来，最后老爷爷也给了儿臣一个。”

“……你吃了？”

这些孩子……

云瑄一把抓起云昊的手腕，细细替他把脉，观察了眼睛和唇色都正常后，才松了口气，这回不准备再忍，他厉声道：“父皇不是说过，不能随便吃人家给的东西吗？”

云昊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但仍是将话小声地说出口。

“他不是别人，原先儿臣叫他‘爷爷’，但是他问了句儿臣是否有在跟父皇习医后，便让儿臣改唤他──‘师爷’，父皇，那人不是别人，是师爷爷啊！”

“什么师……爷……”云瑄本来还没意会过来，等到联想起云昊话中的意思，他握住了他的肩膀，讶异地问：“他说是你师爷爷了？”

云昊瞪大双眼，点了点头，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自己父皇这般失态的样子。

云瑄起身抬脚就要往外奔去，可跑没几步他便冷静下来，默默走了回来，连肩膀都往下垂了些。

云昊抬头看他，云瑄也低头对视着他的眼，笑容有几分失落。

“你……同父皇说说，你们都跟师爷他说了什么吧。”

云昊点头，走上前握住云瑄的手，父子二人边走边谈话。

云瑄静静听着，云昊讲过一次的事情他会继续再问，而云昊不厌其烦地为他再说第二遍、第三遍。

有的人，互相知道彼此过得安好，那便足够。

云昊隐隐约约从他父皇的表情察觉了这点。

明明很遗憾没法相见，却又忍着不去见对方。

他听母后说过，当年他父皇还是皇子时，他师父就被人绑走拿来威胁他。

因为重视，哪怕心中再如何想见，也得忍耐，这才是对对方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