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哪儿了?”沈东阳问,“还没到吗?”
蔺青梧正为梁涣兮的离去而紧张,哪里想得到别的?哪怕没有对沈东阳述说过前因后果,蔺青梧仍不假思索地说:“梁楚雨来了,想把涣兮带走。”
不知沈东阳是否震惊,他没有马上回答。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蔺青梧已经再见不到梁涣兮和梁楚雨的身影,他仓皇地往前走,没时间考虑沈东阳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沈东阳说:“这不是很好吗?”
闻言,蔺青梧停下了脚步。他想认为是听错了,但可惜自己清醒得很。刹那间,蔺青梧只觉得和他无话可说,但挂断电话以前,蔺青梧还是说道:“这个回头再谈吧。”话毕,他不等沈东阳的反应,兀自挂了电话。
很好吗?蔺青梧想不到有哪里好。电话挂断后,蔺青梧立即拨打梁涣兮的电话。
沈东阳的话像是打了个岔子,让蔺青梧从焦虑中短暂地清醒过来。梁涣兮走时什么都没带,估计不是真的离开,而是临时和梁楚雨出去一趟。蔺青梧捂住高热的额头,等梁涣兮接电话。
“喂?”感觉电话被接通,蔺青梧不等梁涣兮开口,抢白道,“你去哪儿了?怎么回家不见人?”
梁涣兮过了几秒钟才回答:“路上有点儿事,耽搁了。”
他撒谎!蔺青梧屏住呼吸,但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现在梁涣兮和梁楚雨在一起,如果他再对梁涣兮恶言相向,指不定梁涣兮的心会向着梁楚雨去。
“那好,还是赶快回来吧,已经很晚了。”蔺青梧想了想,说,“我在家里等你。”
梁涣兮答应道:“好,我很快回去。”
明知梁涣兮有意对自己隐瞒,蔺青梧还是选择回家里等着。可能是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回到家里,蔺青梧有些头昏。
他用铸铁壶烧了水,打算烤一些茶,等梁涣兮回来喝。
等梁涣兮回家的时间格外难熬,好在烤茶这件事能耗费许多时间。蔺青梧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炭火旁,将些许梨山茶放进烤茶罐里,拎着罐耳往炭火上轻轻抖动,让罐子里的茶叶受热均匀。
蔺青梧原以为这样能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其实无法。他甚至无需刻意地抖动手中的烤茶罐,只因他的手始终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想起梁涣兮曾说,他要么不管他,要么紧张兮兮地责骂他,蔺青梧的心里难受极了。不止是因为难过,而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梁涣兮。的确,何曾不是呢?有多少个夜晚,梁涣兮是自己在家中等他回来?而他则是到最近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还想着一劳永逸地弥补……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如果梁涣兮总觉得孤单,没有感受到家人的存在,那么他想离开,或许是一种理所当然。
蔺青梧想着想着,盯着炭火看的时间太长,眼睛发干。他眨了眨眼,疼得泛出泪来。
无论如何,现在梁涣兮已经十五岁了。哪怕他再怎么觉得梁涣兮是个小孩儿,起码梁涣兮自己不那么想。现在,梁涣兮和梁楚雨私下见面,是梁涣兮自己的决定,他说会很快回家,也是他的承诺。蔺青梧想着,如果期盼二人间有更多挽回的余地,他还是得给梁涣兮一些不那么自由的空间,让他明白自己是被在乎的,但也不是被管束的。
蔺青梧不确定为什么自己这么想的时候,心里还是会难受。
他呼出一口气,加快抖动烤茶罐的频率,疲惫的心还是迟迟没有得到安宁。但他隐隐约约觉得,等到梁涣兮回家,就都好了。
深夜仍在营业的咖啡屋里,角落格外安静。
虽然店内播放着轻音乐,但值班店员的动作很轻,显得昏暗的环境里,气氛更加静谧。
屋里虽然有空调暖气,可食物放置的时间太长,该凉的都凉了。
梁涣兮喝不惯咖啡,面前的拿铁只在他刚落座时喝了一口。坐在他对面的梁楚雨,断断续续地喝了好几回,杯子快见底了。
早在二人坐下后不久,梁涣兮就表示过自己不会和她离开。可是,梁楚雨依然十分坚持,没有让梁涣兮离开的意思。
梁涣兮打算两人一次谈清楚,今后不要再见面。他感觉梁楚雨还有话说,所以一直等着。
但不久前蔺青梧给他打了电话,说在家等着,这让梁涣兮惊讶极了,他原以为蔺青梧会留在沈东阳那里。无论蔺青梧因为什么理由那么快就回到憩居,在通话结束后,梁涣兮对梁楚雨已经丧失了耐心。他只想着回家。
这很奇怪,因为归根究底,梁楚雨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母亲,而且养了他四年。照理来说,梁涣兮觉得自己应该对她有感激才对,哪怕她曾经遗弃过自己。可是,梁涣兮对她始终没有任何感情。
他知道,如果继续用那些道理来催眠自己,反复强调这个人无论如何是自己的妈妈,想象她当初离开有诸多不得已的苦衷,为她现在的重新出现而谅解,那么说不定他对她的感情会产生些许波澜。然而他做不到,他不愿意为梁楚雨从前的背叛找任何理由,更毋庸提说服自己原谅她。其实,谈不上原谅或不原谅,梁涣兮也不恨她,只觉得她是个陌生人而已。
“涣兮。”梁楚雨又一次放下她的咖啡杯,她嘴上的口红已经被她舔干净,“妈妈知道,蔺叔叔这么多年陪着你,你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你不想离开。可是,你们真的了解对方吗?”
梁涣兮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不是‘蔺叔叔’,他是我爸。”
梁楚雨的面色一凝,眉宇间充满焦虑。半晌,她面露惆怅,眼中却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要分享某个了不得的秘密,问:“那你知道,他是同性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