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涂了,已经好了呀……”
“外表看着是没错,可里头的状况看不见,还是多抹几日保险一些。”
云琛边抹边问:“……你生气了吗?”
蒋妙双脑子里正乱得一塌糊涂,突然听见他这样问,有些不解,“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生气的不应该是他吗?
“之前我那样躲着你,你气还没消,所以,这回也故意避着我?”
云琛涂好药也不放开她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哪怕是坐在轮椅上,视线由下往上盯着蒋妙双看,仍让蒋妙双感到一股压迫感。
“没有的事,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着我手伤了也帮不上忙,过来只能干看着也没意思……”蒋妙双胡诌了一个理由,很想把手挣开,偏她没这个胆。
她和云琛对视着,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躲闪开来,殊不知她腿都有点抖。
他面目俊朗,温柔内敛,早前以文武双全闻名于天下,为了降温替他擦拭身子时,蒋妙双也发现了他身上是带着伤疤的。
云琛太子允文允武,年纪轻轻带兵上战场,初战便告捷,夺了敌人的首级,绝非外表看着儒雅温文。
这样一个放在哪个时代都炙手可热的男子,若非遭逢巨变,跌落尘埃,她轮得到他来喜欢上吗?
他那么优秀,而现在的她,除了一张皮相外,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更别提这还不是她真正的样子。
因此蒋妙双觉得,说不定这只是云琛的错觉。
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她恰好在他身边,所以才糊里胡涂喜欢上,实际上就算换了个人,代替她原本的那个位置,云琛也会喜欢的。
所以,他喜欢的,并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存在。
只是让他产生这样错觉的人是她,蒋妙双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放着这事不管。
唉,头疼。
这时,鹿鸣在外头说道:“大少爷,罗公子来了。”
云琛还没说话,罗轩就掀帘子进来,边走还边喊着:“大哥我来啦!”
蒋妙双他们两人还来不及将手抽回,罗轩也没发现,倒是对着蒋妙双说了一句:“嫂子,你也来啦?”
蒋妙双:“……”
云琛:“……”
“……不是,你怎么突然叫起我嫂子来了呢?”
蒋妙双趁着云琛松手,若无其事地将手缩回,放在身子两侧,想起以前罗轩都是叫自己“蒋小娘子”,这回不但喊起云琛大哥,连自己的称呼也给改了。
而且他这么一喊,之前第一回见到云琛真面目时那股违和感,搭上进入她视线的罗轩,蒋妙双突然觉得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却没能抓住。
“蒋大哥说我可以叫他大哥,那连带着的,蒋小娘子不就是嫂子了吗?”罗轩连想都不用想,笑笑地答道。
蒋妙双:“……”
相当合理的解释,蒋妙双不知从何吐槽起。
“是要开始进行下一个疗程了吗?”云琛看见他手上拿着的药包,刻意转移话题。
这几日只是喝药调养,过来帮他诊脉的都是罗轩,罗神医躲在自己院子里,说是在调配药浴,每天往他院子里送去的药材如流水般,调配出来的药浴也不知成功与否,整个院里成天弥漫着一股草药味,幸好不至于太难闻,否则经过时只怕都得捏着鼻子快步走过。
“是的,这药浴有七天份,必须连泡七天,泡到腰部以下的位置即可,第一天可能还没什么感觉,可随着天数越来越多,可能会有些难捱,到了最后一天,若是疼痛难耐,那就代表我们至少成功了一半。”
这话听着诡异,越痛就越成功?
蒋妙双那时纳闷了一会儿,猜想里头可能加了一些活血的药材,用于刺激云琛腿部的气血。
现下腰部以下无感,透过浸泡药浴让药性一点点深入皮肤,能感觉得到痛,也就代表气血已通,到时候再辅以针灸,也就成了。
只是她记得,这些步骤都完成了之后,云琛过了半年才站得起来。
就不知道这一次,需要耗费多久的时间。
他们在准备药浴,蒋妙双趁机开溜,云琛注意到了却也奈何不了她。
他按着自己的腿,眼神晦涩不明。
有朝一日,他要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丝毫没注意到云琛目光的蒋妙双走出屋外,在外头等着的霓画打了伞追了上去。
“二小姐,下雪了,咱们回去吧。”
蒋妙双摇头。
“这几天一直待在屋里都要闷坏了,稍微走动走动吧。”
她拉紧了身上的斗篷,虽然飘着小雪,但这温度她还受得住,她将手缩在斗篷里保暖,就怕像云琛说的那样,只好了表面,万一再二次受冻,那伤可就更折腾了。
过了几日不动手的日子,蒋妙双都已经快憋不住,再来一次,那她可真得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她在宅院里四处走动,走着走着,逛到罗神医的院子。
本想提步走过,可是下雪和罗神医这两个关键词凑在一块儿,加上此刻她忽然想起,罗轩曾来问过自己,十年前英国公府是否有过走失的孩子,以及,那双眼。
那双似曾相似的眼。
她突然停下脚步,霓画没注意,来不及煞住脚步,一头撞到蒋妙双身上。
“哎哟!”两个姑娘家齐齐叫了一声,霓画连忙低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奴婢没看路……”
她慌得就要跪下去,蒋妙双赶紧搀住她,“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没提醒你一声,不怪你。”
就撞了一下而已,蒋妙双只是吓了一跳才叫出声,并不是感到痛楚。
要不是她想事情想到一半忽然站住脚步,霓画也不至于撞上自己。
就是……有件事挺奇怪。
她转了个方向,眼神一闪,“我们去找罗神医。”
总感觉……事有蹊跷。
***
蒋妙双过去的时候,罗神医恰好用完午膳。
几天没见,罗神医看着苍老了许多,不仅脸上皱纹加深,甚至还有些微的驼背。
“神医,你有没有好好睡啊?”蒋妙双大吃一惊,细看了罗神医的脸,不仅眼下挂着黑眼圈,眼睛里也带着血丝,瞧着像连续熬了几天夜。
罗神医捏了捏自己眉心,“不碍事,等会儿再睡些也就成了。”
虽是这样说,想睡的时候却睡不着,一入眠,却感觉眼皮子刚阖上就给醒了,明明疲惫得很,却再无睡意。
“喝些安神汤怎么样?”蒋妙双皱眉,这衰老的速度也快得太不寻常,虽说医者难自医,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
“都没用了。”罗神医摆摆手,他什么法子没用过,被人称为神医,却连好好睡个一觉也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