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登时就有些发愁。
从以前他就觉得大少爷和二小姐太亲近了,之前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他也是听了几句,现下看来,瞧他们这样子,也难怪会被传得那般难听。
云琛原就只是闭着眼睛假寐,鹿鸣关门时他就已经睁开了眼,侧头看蒋妙双睡得香甜,睡了这一路,也该够了,再睡夜里又要再失眠,便轻声唤她,“蒋妙双,该起了。”
被轻轻拍了拍头,蒋妙双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瞧见云琛的脸就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往后一缩,却没意识过来是在车内,后脑勺撞上了车壁,发出“咚”的一声,疼得她瞬间清醒。
“哎哟,我的头……”蒋妙双揉着头,看着云琛的目光有些哀怨,“你怎么靠我靠那么近呀,吓我一跳……”
正伸出手想替她揉的云琛眯起了眼,将手缩回,淡淡地道:“蒋妙双,是你自己靠在我肩上睡的,怎么?睡饱了就不认人?”
蒋妙双动作一顿,只见云琛故作困扰地按了按自己肩头,“唉,被当枕头枕了一路,肩膀酸疼不说,还得被人这般冤枉……”
蒋妙双瞬间换上了一副面容,伸出双手给云琛捏了捏肩,“哥,呃不是,相公,这样的力道可还成呀?”
极尽谄媚。
云琛深知她这爱卖乖的性子,原就只是说笑的,再者女子的手劲不大,与其说要替他按摩,不如说是在搔痒痒,一点帮助也无。
“好了,倒是你,刚刚撞那一下还疼不?转过来我替你看看。”
蒋妙双从善如流,转过头去,“是不疼了,应该也看不出来,都被头发给盖住了。”
云琛一看还真是,见没有明显外伤才放心。
两人在车内磨蹭了好半会儿才叫了鹿鸣开门,鹿鸣全程垂着头不敢看着他们,就怕又看见什么冲击心脏的画面。
云琛被扶着坐上轮椅,蒋妙双则是戴上帷帽后才下了车,她推着云琛的轮椅,问:“是约在城门处见面吗?人长什么模样呀?”
“他们说会主动来找我们,毕竟我这样还是挺醒目的。”云琛苦笑。
可不是吗?戴面具又坐着轮椅,他自己就是最显眼的,让人一看便知。
鹿鸣到路旁的茶肆去买茶水,端回来的路上托盘上的一杯水却被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乞丐给顺走,仰头喝得一干二净,鹿鸣头一回见到这般无赖,瞪大双眼呆看了好半晌后才“啊”了一声,抗议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要喝不会自己买去?”
“哟,你这小伙子好手好脚的,老头我喝你一口水又怎么了?”老乞丐相当理直气壮。
他们的骚动云琛这边很快注意到,不用他说蒋妙双就已经推着他的轮椅往那方向过去,“咱们过去瞧瞧。”
语气竟还有几丝兴奋。
云琛当她是爱看热闹,笑了笑,便随她去。
知道这段剧情的蒋妙双心里那个激动,他们听鹿鸣说清始末后,云琛抬了抬手,“不过就是一杯水,无事,再买便是了。”
鹿鸣还想抗议,老乞丐笑道:“嘿,还是这小子上道!再给杯水喝喝呗!”
云琛刚要开口,他们后头却传出了一个声音,“师父,您怎么又穿成这副模样?等等蒋公子找不到人可怎么是好?”
那老乞丐很顺手地又顺走了鹿鸣的茶水,喝完之后用下巴点了点云琛的方向,“不用找了,人在这儿呢。”
蒋妙双和云琛对望一眼,听他们俩的对话,也猜出了来人身分。
***
他们一行人来到城外一处简陋的草堂前,长相平凡的少年对他们行了个礼。
“师父他老人家玩性大,还请诸位见谅。”
少年长得很普通,隐没在路人中都会被淹没的那种,并不是会给人留下特别深刻印象的长相。
虽是如此,笑起来的时候却会露出一对虎牙,也算是全身上下唯一引人注目的点。
“哪里。”
早在云琛下马车时,罗神医就给注意上了,这才故意使坏,想捉弄他身边的小厮。
“还未做个介绍,我是罗神医的徒弟,名唤罗轩,直呼我名字就成。”
相比罗神医,罗轩显得有礼得多,不过谁让人家是神医呢,有几分古怪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云琛和蒋妙双二人都不在意。
倒是一旁的鹿鸣蹲在路边有几分嫌弃,小声嘀咕:“什么神医,神偷还差不多……”
他还在介意被顺走的那两杯茶水。
他说的小声,霓画在一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你小点声,别囔出来,不然往后遭罪的,可是大少爷。”
虽然她心里也是认同鹿鸣所说的话,不过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鹿鸣也就只是抱怨几句而已,闻言忙闭紧了嘴。
他们在外这些日子反而熟识许多,主子们都凑在一块儿,他们这些下人一来二往的也就没有以前的拘谨。
而霓画不比悦书那个性子古板的,平日里无关的事要悦书多说一句都难,霓画与她截然相反,跟鹿鸣年纪又相仿,两人反倒能说到一块儿去。
“话说回来,你觉不觉得大少爷跟二小姐,有时候看着……就像真正的夫妻啊?”
这话鹿鸣在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一直很想找人倾诉来着,他也知道这事不好乱说,思来想去,只有跟他处在同等位置的霓画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说什么呢?这话你要敢跟其他人说,信不信我抽死你?”霓画龇牙咧嘴地恐.吓他。
这可关乎蒋妙双的闺誉,万一这话流传出去,事后被悦书知道还跟自己有关的话,国公府的这份活儿她就别想要了,更别提还不知要被悦书怎样惩罚,光想想霓画就冷汗直冒,坚决不肯谈论这个话题。
“我就只是问问而已嘛……”鹿鸣抓了抓头,也不知道霓画会有这么大反应。
霓画瞥了他一眼,再看向那头相谈正欢的三人,戴着帷帽的蒋妙双和坐在轮椅上的云琛站在一块儿,哪怕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氛围与他人不同。
其实鹿鸣所说的她又何尝没注意到,只是主子间的事,却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置喙的。
他们这两头聊得热火朝天,罗神医已经换好衣服出来,没了那身破烂衣裳,看起来倒也有几分人样。
“唉,我这草堂地小,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啊!要治疗的话,还是找个僻静点的地方为妙,蒋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云琛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道:“神医说的是,我已派人租下城里的大院,若准备妥当,我们即刻便可出发,随时都能入住。”
罗神医点点头,很是满意。
“我就说你这小子挺上道,那走走走,咱们住新家啰!”
说完,自己率先登上马车,留下罗轩无奈笑着同他们拱手行礼,嘴里无声说着:“见谅。”
鹿鸣很是无言地看着这赖皮神医的背影,大大翻了个白眼。
……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这人真是神医没错吗?不会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只能说鹿鸣怀疑的不是没有道理,往城里去的时候,蒋妙双询问罗神医有关云琛病情的事宜,却被他岔开。
“唉,看病也得需要体力,肚子空空地都唱起了空城计,哪来的体力干活儿啊?”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云琛让另个下人先去酒楼订一桌酒席送到府里来,怎么着也得好好招待罗神医一番。
罗神医非常满意,看云琛的眼神那是越来越顺眼,连说了三声“好”字,之后不管他提出了要睡一觉再看病、要院里最好的院子等等,云琛都顺着他的意。
蒋妙双看书时虽早知这神医脾气,实际亲眼见了还是不由得憋出了一句:“……真是个妙人。”
也亏云琛耐性好,竟是从未对他的要求红过脸,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