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合欢做个了甜甜的梦。
她梦见了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阿爹和阿娘都还活着,他们一起在静安王府那个大院子里看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
合欢再醒来是在一家客栈里面,她躺在床上,正对着一扇窗,外间的风吹进来,热得她脸痒痒的。
第一个反应是有点懵,合欢把心思转了转,看着身上这还算干净的女子衣衫,脑海里就是一团麻,也不知道从哪头开始理。这一想还没有想明白,门就开了。
进来的是个乡野丫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袖管捋到胳膊上,端着个铜盆,健步如飞地进来,瞧着合欢醒了,讨喜的笑就溢满了脸:“姑娘你醒了?巧儿帮你洗把脸吧?”
合欢看着她,张了张嘴,不过没发出声音来。不止是声音发不出来,就是身子也动不了,但又说不上是瘫了,只是好像浑身被什么控制住了似的。
巧儿也不奇怪,自顾自拧了帕子往她脸上抹,力度却是好的。
小丫头年纪轻、手脚快,嘴巴也是闲不住,就跟个筛子似的,抖黄豆一样把最近听到的话全抖出落出来:“姑娘睡了三天三夜可算醒了!您那些朋友这几日天天来看您,可担心坏了。”
朋友?什么朋友?
她赵合欢从小在宫里横着走,何曾有过真心的朋友?可又一想,不对了,她现在已经不是襄阳郡主了,她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说不抑郁都是假的,顶着这张丑脸,感觉吃饭都不香了呢!
合欢心里憋闷,可脑袋却很明白,她现下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知道是被巧儿口中的“朋友”给救了,打算来个以不变应万变,只听着巧儿继续自言自语。
温热帕子刚擦到手心,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声道:“这回连她也要带着去?”
答他话的人有些木讷,声音几乎都是在一个调子上的:“公子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此人有用,而且你别忘了,她是你背回来的。”
“天老爷,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自己从死人堆里扒了个人出来。还有,我都不知道她是个女的。”那人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推开了,合欢这回总算是见到所谓的“朋友”了。
络腮胡子的大汉抱着刀鞘,身后跟着个身形消瘦的扁脸侍卫,对上合欢探究的眼神,两人都愣了一下。
把巧儿支出去,络腮胡子忍不住后退一步,似乎还有点怕她。
合欢想翻白眼,但没力气。
扁脸侍卫道:“姑娘既然醒了,就随我们走一趟吧。”说完上前一步,合欢还心说他想干嘛?也没等她个反应,一记手刀砍在肩头。
合欢一句脏话堵在胸门口没说,又晕了过去。
“……”看着陈默把那丑姑娘扛起来收走就走的架势,张三一句话都没敢说,他怕陈默兴致起来也给他一刀。
这个看起来苛刻到古板的侍卫跟笑里藏刀的孟衍不一样,他跟着小将军多少年,出生入死、随行沙场,见过的风浪,经历过的风雨比旁人要多,做事儿也从来不拖泥带水。
今早得了神医的消息,小将军自然也要带着这个拖油瓶的,毕竟她身上还有余毒,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一起诊治。陈默一向以小将军唯命是从,此时谁敢耽误他半点功夫,他就能让对方后悔这么做。
说老实话,比起孟衍,张三更怕陈默,但是做任务这件事儿,跟着陈默更有安全,毕竟他靠谱啊。
这复杂的感情,让张三心情颇为纠结。
两人下楼,马匹早已经备好,此刻正是前往江阳城外龙阳岗而去。
队伍中有病人,自然不能骑马,因此得了傅北笙吩咐提前备了一辆马车,里头用木碗盛了凉冰用藤萝草掉挂在一角,就是八月的日头也是凉爽的。
合欢倚在马车里,头靠着窗口,摇摇晃行了一路。时辰都被自己给睡晕了,醒时外头还是大亮。
没多久马车也不走了,合欢的手回了知觉,就是麻麻酥酥的不太利落,可还是伸出去撩了车帘子往外开。
对于未知的好奇让她想知道到底这些人把她打晕了装马车里面要去干嘛?
外头一片竹林,前头走下来一拨人,除了她原先看到的扁脸侍卫和那络腮胡子大汉,他们前面的有个吊儿郎当、喜欢拿折扇的书生。
再往前还一位男子,身形颀长,着一件天青色斗篷,似在与人交谈,只是说话清浅叫人听不清楚字词。
此时暖风微起,吹得竹叶零落,男子似有所感向后望去,侧颜清隽。他眼睑微微一动,眼神朝着合欢射来,只见他束着玉冠,面容俊朗,修眉星目,眸中却是淡淡寒意。
此人正是傅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