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打扰太后喂鱼的兴致,陈知画入亭子后便一声不吭地立在宫女一侧,直到太后转身,才上前行礼,道:“探花陈知画给母后皇太后请安,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太后示意陈知画起身,让宫女们端上西洋传来的名为奶油蛋糕、巧克力和马卡龙等点心小物,并亲自给陈知画倒了一杯同样从异国传来的咖啡,道:“这些东西本都是西洋的,如今却正逐渐变成大清的一部分。”
“太后胸襟广阔,容纳百川,实乃万民之福。”
陈知画诚惶诚恐说道,喝了口咖啡,发觉此物入口虽苦涩,却有无穷回味,不觉入迷。
太后又给她夹了一块巧克力片,道:“试一下巧克力。它虽然和咖啡一样都是黑色的,味道却完全不同。”
“是,太后。”
陈知画将百分之七十五纯度的黑巧克力片放入口中,巧克力被口腔的温度融化,丝绸般的质感释放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酸甜滋味,不觉诧异,道:“好奇特的味道,明明是酸苦微甜,却会让我心情愉快,仿佛……仿佛……”
“仿佛想起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陈知画点头,随后又诚惶诚恐,道:“知画有罪,知画不该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
“你不过是如实形容巧克力给你的感觉,何罪之有?”
太后也吃了一块巧克力,眸中隐约有泪光:“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陈知画的父兄都在朝为官,自小耳濡目染,对皇家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听太后言语,显然是念及某位被红墙阻隔的无缘人,不禁心生唏嘘,叹息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太后,知画僭越了!”
回过神的陈知画,惶恐跪下。
太后却是叹息,亲自扶起陈知画,道:“你可知道本宫为何独独召你来御花园?”
“回太后的话,因为此次三甲,晴格格和兰格格都是皇亲贵族,唯独知画出身——”
“因为你长得很像本宫的一位故人。”
太后伸手,纯金护甲划过陈知画的青春面容:“容音,你还是当年的模样,本宫却已经白雪满头。”
“太后……”
陈知画知道,此刻,太后注视自己的双眼看的其实是孝贤纯皇后,因而一动不动,甚至不敢眨眼,反是太后指尖碰到知画的耳垂,发现她的双耳耳垂上竟两两对称地生着四颗红痣,并恰好生在耳洞上方,笑道:“你的胎记倒也生得奇特,好似满人的一耳三钳。”
“从知画记事起,便常有人好奇知画的胎记,建议知画寻得道高僧问一下,是否前世有未了的心愿,”陈知画道,“知画却以为,知画的前世既然选择喝下孟婆汤,便是有心忘记前尘往事,既是选择了忘记,又何必一定要想起?”
“说的也是,既然选择了忘记,就不该再提及再想起。”
太后会心一笑,约陈知画一道走到鱼乐亭前,道:“你如今高中探花,是想留京还是外放?”
“知画不想入朝为官,知画只想游历天下,自由自在。”
“自由自在?”
太后闻言,轻声叹息,道:“这曾是她努力一生都未能实现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