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慢悠悠开口道：“叶岚与厉星云这两日在乾州城与苗王城中奔走，向数十个石长老府上曾经接触过的商贩打探，发现最近半年石惊天的行为确实变得十分反常。”

我道：“何出此言？”

他脸色肃穆，将这反常之处一一列举了出来：“石惊天从前府上消耗得最快的食材，是辣椒和胡椒，因石惊天此人及其嗜辣，而近半年来，石惊天府上渐渐以供应酸味食物为主；石惊天此前极爱穿丝绸，而近半年来，却以棉麻为主，据说他一碰丝绸及皮毛便会浑身瘙痒难耐；还有，他从前酷爱收集古玩，而最近却连古董铺子也不大去了。”

难得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道：“这么说，石惊天在短短半年时间里面吃穿用上的喜好全部发生了改变？”

萧云枫道：“的却如此。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以一个时间点开始的。”

我看了萧云枫一眼，不由自主喃喃道：“花不尔死的时候。”

萧云枫点点头：“没错，就是他被人暗杀那时开始。”

我道：“一个人的行为习惯忽然改变肯定会引起周围人的关注，但若是悄悄而潜移默化的话，通常不会太显眼。只有在事后再进行倒推的时候，才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萧云枫点点头：“正是如此。”

我叹口气：“但是花屠说那人根本不会用蛊，别说易容蛊，连普通的乙级蛊也没有半点使用痕迹。”

萧云枫听说此话，看我一眼：“你信他？”

我道：“他没有理由骗我。”

萧云枫这才转眸看向我，道：“你好似对他十分信任。”

我道：“这小孩本性不坏。”

萧云枫看着我，道：“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我听说这话，愣了一下。是的，花屠如今的模样，根本不是一个小孩了，我却下意识仍将他当作小孩对待。脑海中不由想起花屠对我提的条件，面上一红，好在藏在皮囊之下，看不大明显。便清咳两声，继续分析道：“若是此人没有用蛊，难道我们推论有误？”

萧云枫忽然转过来，道：“你忘了，除了蛊，还有一种最直接的方法。”

他这副皮囊只有眼珠是他自己的，而他平日里眼神本就如古井一般看不到波澜，冒充侍卫再好不过，可是此刻眼中的精光闪烁，倒显得这副皮囊有些困不住他了。

我一愣，忽然明白过来：“说起来，当初我们并没有看到花不尔的尸体对不对！？”

萧云枫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若是尸体被毁，那么相应的，就会出现无数可能，就像从前陆之曼对江一白所做的事情一样。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我终于明白了，石惊天那异常的声线，异常的习惯，与异常的态度，究竟是为什么了。

我几乎是一把抓住萧云枫的手：“你的意思，花不尔德死有问题？”

萧云枫见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你想明白了。”

我瞧着萧云枫脸上死水一般的表情，摸摸吴长老那滑稽而稀疏的胡须，笑了起来：“这件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

又是一日，花屠的下棋游戏仍旧是例行公事，那石惊天今日也不知怎的，一改平日里懒散之风，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观棋。

“石长老今日好似不太忙？”我最近新创的“自杀派”棋风正得精髓，下得十分顺风顺水。

花屠笑嘻嘻道：“阿公想走来着，是本王留他今日一同用晚膳。”说罢，冲我眨眨眼。

他这眼眨得飞快，我顿时心领神会，慢条斯理地一边下棋一边调侃道：“石长老好福气，老夫怎么就没有这与孙儿同享天伦之乐的福分。”

石惊天听闻，也笑道：“你这老东西天伦之乐大概是没有福分了，若是将这些年祸害过的女子都娶进门，齐人之福倒还是可以享享的。可惜了，吴夫人这个性子嘛……”

吴夫人可是吴长老这色老头的七寸，我赶紧装作头疼的扶住脑子：“石长老你快别提这档事，老夫我就是没福分就对了。”

花屠这鬼东西趁热打铁说道：“吴长老既然如今府上没有主母在，不如今日就和我们一同用膳如何？”

我一愣，忙摆手拒绝：“我怎能打扰了两位难得相聚的时刻。”

花屠道：“吴长老说这话太过客气了，都是我苗疆不可多得的人才，吃一顿饭而已，不算什么大事，阿公，你觉得呢？”

石惊天瞧了一眼花屠，见他脸上是雷打不动的欠揍笑容，道：“无妨，吴长老不是外人。今日与我祖孙二人一道用膳也不错。”

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我便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势说道：“那么，老朽便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厚着一张老脸打扰二位了。”

花屠顿时高兴起来，将手上的棋子往棋盘里一扔，站了起来：“不下了，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