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2 / 2)

我道:“小师叔他想留在苍玄派,他说,那是他的职责。”

老头点点头:“桑梓一直是一个有担当的好孩子。”

我仍是有些担心:“小师叔自小心性纯良,也不知处不处理的下来。”

老头瞪我一眼:“他比你能干多了,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道:“师父你就是不放心我。这一次可是我立了奇功,在苗疆那龙潭虎穴之地把小师叔囫囵个儿的弄出来了。”

叶岚一听这话,大笑道:“苏小遥你认真的么,是谁冻坏了双脚让人给背下雪山来的?”

我一听这话,来了气:“你还有脸说呢,一进湘西就给人取了血掉了包,让你发挥的作用一样没发挥出来,真丢人。”

老头一见我们斗嘴就脑袋疼,忙让我俩闭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安下心住一段时间,走尸之乱不是桑梓正在调查么,你们奔波这么些日子,好歹歇口气。”

我道:“如果查不出真相,只怕中原武林很快就要出发去讨伐苗疆了,师父你不管么?”

老头叹道:“乱世盛世,自有我一番处事之道,什么走尸之乱,对我而言,也不过是多换几次阵眼罢了。这维摩山物产丰足,根本也无需山下救济。你若安心住下,自然什么事都不会有。”他顿了顿,掷地有声的说道:“我说能护住你们,便能护住你们。”

我道:“可是小师叔……”

老头听说小师叔的名字,叹了一口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糟老头子,能管住你们几个小崽子就不错咯。”

说完便将那已经凉透了的茶往地上一泼,将茶具收走了。留下我与叶岚萧云枫在茶室里傻坐。

我看看萧云枫,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样,再看看叶岚,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再看看自己,一副风尘仆仆的乞丐样。

只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只有先在维摩山住几日,等小师叔或者玄魑的消息了。”

既然回了维摩山,只有安安分分的先住几日,前段时间一直在各处奔波,一时之间闲下来,真是半点都不习惯。

回了维摩山才发现风荷池已经过了花期,只留下几株残荷,偶尔听听雨声也是风雅,想起还有一池子的莲藕没有挖,便呼上众人,找了一个晴好的午后,将池子里的水放干了到淤泥里去挖莲藕。

挖莲藕这种事,萧云枫作为一个爱干净的人从来都是不愿参与的,而叶岚自湘西回来之后,便对蛊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每日里就泡在药房研究古籍,基本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因此这项辛苦又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我身上。

挖至半途竟看到老头也叫人设了一方矮凳,茶几,竟就在这风荷池边上,一边喝起了茶,一边看我哼哧哼哧的挖藕。

我无法,又不敢叫他老人家下来和我一起挖藕,只好加紧劳动,这风荷池的水是引自旁边一道深潭之中的水,这深潭又有几条湍流汇集,河道尽头便是悬崖,悬崖之下,便是我从未去过的摩诃谷。

等到莲藕挖完,就再将潭中的水引流进来,等到明年夏日便又是一池风姿绰约的荷花了。

老头见我上岸,挥挥手招我过去,赏了我一口茶喝,趁着我喝茶的空档,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身的淤泥,道:“你看你,哪里有半分我苏卿养出来的女儿的样子。”

我看看自己这一身的淤泥,今日为了要下池塘挖藕,特意找了一件从前的旧衫,松松绾了一个髻,虽是女装,倒还不如我男装时候干净。我一伸手揩去嘴边的茶渍,道:“师父这话你八年前就说过了,能有点新鲜话不?”

老头一愣,有些恍惚道:“是啊,都八年了,素素走了都八年了。”

我一听师父提及师娘,便不敢多话,顺嘴说道:“这片古莲还是师娘在时栽种下来的,这一晃许多年,也已经生的这般枝繁叶茂了,藕都有好几十来斤呢。”

说罢掂了掂那沉甸甸的箩筐,这筐藕倒还颇为坠手。

老头这才摇摇头:“往年里这些藕都没人挖,也就今年你出了关,个馋嘴猴,一回来就惦记着这片风荷池,仔细吃坏了肚子。”

我笑道:“药庐里的厨子手艺虽不及黄鹤楼的大厨,好歹拿的出手,我那几日去湘西才是半点油荤都没沾上,所以这一回来就想着改善伙食,师父你可别笑话我了。”

老头摇摇头:“跟个傻大妞似的,成日里尽惦记着吃。”

我极不同意老头的观点:“师父你就不懂了,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二字满足了,人生也就不愁咯。”

他放下茶碗作势要打道:“就你话多!”

我赶紧逃了,伸手取了背篓准备背上我的莲藕回去叫人做糯米藕来吃,这一弯腰,一只小小的钱袋掉了出来,老头年纪大了,眼神却极好,眼疾手快的帮我拾了起来,顺手一看,笑了:“这钱袋,似乎是哪年素素绣来送你的,难为你还留在身上。”

我一看那熟悉的风荷图案,也笑了:“师娘自小精于诗书,不善女红,却老是喜欢绣一些小东西送人,这风荷算是她拿的出手的作品了。”

老头一听,颇为怀念的伸手抚摸了一下那风荷的针脚,似乎这上边还留着些故人的体温。

我见他颇为舍不得的模样,便道:“师父你要是喜欢,我便送你吧,我那反正还有几个师娘送的钱袋,足够用的。”

老头摇摇头:“素素既送了你,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说罢便伸手要将那钱袋还给我。

我刚想伸手去接,突然想起我手上全是淤泥,怕弄脏了师娘的绣品,手一缩,那钱袋便落在了地上,里边的东西滚了一地。

老头连弯下腰帮我去捡,忽然间,他手顿了一下,拾起一枚不起眼的玉,冲我道:“此物……从何而来?”

我一愣,定睛去看,却见那是一枚通体黢黑的墨玉,中间有一道血痕,其余再无半点异样,仔细想了想,才道:“师父你忘了,那年萧云枫第一次病发,便是因为同我抢夺那玉,后来我还费尽心力去摘了石蒜花来救他,你忘了?”

老头一愣,喃喃道:“此物是他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他那次毒发之后,这玉便一直留在我这里,多少年了,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他连忙收起脸上的惊愕之色,淡淡道:“还不快给人收好,人家给了你,你就这样乱扔,像个什么样子。”

我嘀咕道:“明明是你给我弄到地上的……”但见老头神色不善,便不好再问,只独自背了那箩筐莲藕回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