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没懂这句话其中的含义,顿了顿。他竟转过身来,一双眼灼然的看着我,像是冰湖之下的烈焰,又冷,又烈。
他重复了一道,问我:“你可愿意?”
我不明所以,但觉得那火焰太过炙热,烧得没头没脑。一时心头有些惶恐,但仍说道:“自然是愿意的,小云枫,我有什么不愿意呢?”
是啊,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他又看了我一眼,道:“希望你记得今日所言。”
说罢转头便将他的酒一饮而尽。
很多年以后我记起这一夜的酒,似乎就只剩他那双灼然的眼,这双又冷又烈的眼,那些后来的恩怨是非,不知是不是就是从这一刻起,已经全部写好了。
只是这一刻的我,什么都还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一夜的月很亮,酒很烈,人正好。
第二日我便在早餐桌上说了要回维摩山的想法,叶岚登时跳了起来道:“你不带小师叔了?”
我叹口气:“人各有志,管不住了。”
叶岚痛心疾首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啊,洒家真是没用啊啊啊……”
我无语的看着叶岚继续开始他的表演,心说要不是厉星云已于数日前回了江南,这混球敢这么撒泼打滚么?
他闹了半晌,见无人理会,只好讪讪回到座位之上,开始做冯桑梓的工作:“小师叔,咱们维摩山这时节的橘子红了,你不想上去尝尝么,味道可甜可甜了。”
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道:“小师叔能被你那几个橘子打动么,你可闭嘴吧。”
冯桑梓笑道:“你若有心,记得下山的时候给我送些来便是,我得空也会常常去探望姐夫和你们的。”
叶岚见冯桑梓心意已决,有些可惜道:“小师叔那你记得时时来山上看我们,我把橘子摘下来留着等你。”
冯桑梓笑:“那是自然。”
叶岚这便也不再多说了,他那眼珠子一转,也不知怎的,竟转到我身上来了,他看我一眼,又凑过来在我身上闻了闻,大叫道:“苏小遥!你竟然偷偷喝酒不叫上我!”
我道:“你酒量太差,美人恩你一口就能开始打太极,谁乐意叫你。”
叶岚道:“我不依,你们老是这样不带我玩,十分不利于维摩山的安定。小心我回去告小状。”
我乐道:“行啊,那你最好写个状词,控诉我个罪状一二三四如何?”
叶岚一听写文章,马上闭嘴乖乖坐好。
我对冯桑梓道:“这次青魅大闹武林大会的事,只怕很快便会在江湖上发酵,而此人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来,只怕需要早做打算。”
冯桑梓点点头,道:“只是陆之曼之事涉及到当年苗疆一战,当时我年纪还小,没有多少记忆,若是想要知道更多,只有去问当事人。”
我想了想,道:“当时四圣都有所参与,如今魔圣、前任武圣、道圣均已过世,此事只有回去问老头子了。”
冯桑梓听我说完,十分赞同的点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阿遥,我会尽力在各派之中斡旋,避免与苗疆发生正面冲突。”
我见他一脸疲惫之色,有些担心道:“你如今伤势如何了,自苗疆回来就一直遭遇各种事情,一刻也不得闲,这两日我也忙着跟各派调停,没工夫去给你号脉,也不知道叶岚到底医治得怎么样了。”
叶岚听说此话,十分不满意道:“苏小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岚哥哥的医术别说你了,就是老头来那也是青出于蓝,少瞎操那些没用的心。”
我刚想跟叶岚继续理论,冯桑梓忙按住我的手道:“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叶岚开的方子我用了觉得很好,现今功力已回复了八九成了,不必太过挂怀。”
我听说这话,稍才有些宽心。
我想了想,有桩事始终放在我心上,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小师叔,你失踪那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愣,似乎未曾料到我竟问他此事,想了想,道:“那晚我不放心师父,独自一人回来。我见师父精神不济本来不想叨扰,可是二师弟半夜来敲我的房门,说师父想与我谈一会天,我不疑有他,便随他来到师父房中,结果没想到他房中竟放了迷香,大概是上一次在蜀中有了些经验,一进去就闻到了香味,之后那二人将我打致重伤,以为我已经死了,便将我埋在后山泥潭之中。”
这段曲折听得我心惊胆战,好在我小师叔命大,我忙问道:“那你可是被那人所救?”
小师叔一愣,迟疑的点点头:“他本来就要来苍城,正好用传声蛊听到了这些,便将我救了起来,藏在苍城之中。”
我叹道:“那人虽是异族,对小师叔你,却是没的说。”
小师叔听说此话,有些不自然的握了握他腰间的装饰物。
叶岚听完,道:“这传声蛊还真是个好东西,小师叔哪日得了空能不能借我把玩几日,好好研究研究?”
我拿起一个酥饼便一把塞进他嘴里:“想什么呢,赶紧吃吧你,吃完咱们还要上路呢。”
萧云枫已用罢早饭,正静静的喝着一杯参茶,听说这话,眼睫也不抬,似乎这一切与他并无关系,自始至终安静得格格不入。
小师叔看了叶岚被酥饼噎住的滑稽模样,也忍俊不禁的低下了头。
而我看着他系在腰间当做饰物的那枚小巧的铃铛,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