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崩溃了，不仅仅是肉体，还有自己的精神。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会要你偿还欠我的苦债了吧？”骨双笙的声音中饱含着恨意，冷冷道：“我已经等了十几年了，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天赐的机会！你那时没有动手杀我，我今日便也不会动手杀你。我要用你的方式彻底摧毁你，我要让我你也体会到我所一直体会着的痛苦！我要让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好友，我不仅要毁了你的剑道，更要你在痛苦和后悔中度过余生！”

琴声再变，变得干涩，变得尖锐，变得难听，仿佛有人拿着一把戳子在摩擦着金铁，让人忍不住想捂紧自己的耳朵逃避。

云无涯的目光变得呆滞，眼底浮出一圈玫瑰般的深红。同为幻术师的林白初自然清楚，他已经中了骨双笙的幻术，沦为了任由她操纵的傀儡。

于是他握住了那把宝剑，缓缓走向自己的至交好友千手花。

千手花此时也已经处于垂死的边缘，他勉强站起，看着云无涯，泪水混合着血水、沿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我实在是对不起你，没想到在最后，我还是连累了你……”他嘶声说道。

云无涯缓缓提剑，剑尖瞄准千手花的心口。

千手花闭眼，选择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但云无涯忽然惊醒，他都这样子了，居然还能摆脱骨双笙的幻术！只见他浑身一颤，眼瞳已恢复了几丝清明，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剑，嘎声道：“不！不！我不能这样做！千手花，快逃！逃啊！”

千手花睁眼，看着自己那在痛苦中挣扎的好友，他已经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眼瞳被鲜血所染红，也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被鲜血所堵塞。但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好友的呼喊，于是用最后的力气转身。

暗处的骨双笙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变故，琴声再度加速。

云无涯的眼瞳里也再度浮现出红色，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住了，然后大吼一声，宝剑飞起，居然瞬间就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也斩断了自己的双手双脚！

这样子，即使骨双笙的琴声还能操纵他，他也不可能再去追杀自己的好友了。

断肢飞起，鲜血喷涌。云无涯躺倒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气往悬崖边望去。而千手花也在此时回头，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脸上浮出一抹解脱的笑，然后往后一仰。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悬崖上，消失在了云海里，消失在了万丈深渊之下……

山谷间回荡着骨双笙愤怒至极的叫喊声，云无涯缓缓闭眼，那一瞬间，一滴泪水混合着鲜血溢出了眼角，沿着眼眶滑落。

剑圣，居然落泪了。

这就是云无涯与千手花的诀别，他其实并没有杀死自己的好友，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弃自己的剑道！

林白初的心神也在此时脱离了云无涯的心境，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而他睁眼的时候，正看到面前的石门缓缓关闭，老剑圣全身都被锁链缠绕着，埋着头，脸上布满痛苦和后悔，紧闭着双目。

但是，却有一串眼泪沿着他苍老的脸颊滚落。

“等等！”林白初突然朝着他大喊，“你没有杀死千手花！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没有背弃自己的剑道！”

石门轰的一声合紧了，林白初使劲拍打着石壁，他想要告诉自己的曾祖父，想要告诉剑圣云无涯自己所看到的真相。

没人知道老剑圣是否听到了林白初最后的呼喊，也没人知道——他是否早就知道，自己最后其实并没有杀死千手花的事实。

一切都被封闭在了这扇石门的里面，千手花最后的笑容，云无涯最后的眼泪，以及骨双笙最后的咆哮……

而真相，对于这位老剑圣来说，是否真的那么重要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