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姑娘，不得对公孙老前辈无礼。”林白初提醒道。

“哈哈，无妨无妨，我公孙白英本就是个半截身子都进了黄土地的老家伙，对我又何必客气？”老人爽朗大笑。

林白初愣了愣，道：“敢问公孙前辈，你为何会……”

“为何会说自己快要死了？又为何会沦落到在这皇宫里当一条看门狗？”

老人似是看穿了林白初的想法，摇头叹气道：“在修道一途上，老夫并不算是什么天才之辈，成名之时已年过半百，再想往前走就愈发显得举步维艰。不瞒你说，林白初，老夫当初之所以答应皇室，来这里看守这华央池，就是恐惧于年岁的增长，想借皇室的灵丹妙药来延年益寿，然后撑到自己能顺利突破至上三段的境界。那样的话，或许我也还有机会能得道飞升与天同寿。”

“那老头子你现在达成所愿了吗？”蔷薇姑娘好奇问道。

老人摇头：“世间修道者千千万万，可达到那上三段境界的，又能有几何？大多数人活了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开窍、凝神、通玄这三个下段的境界。能够到达醒目、铸体、归元这三个中段境界的，便已经能够在江湖上留下自己的名号了。归元境之上，便是那搬山境，只要到达这一境界，不说长存于世，多个百年寿元却是没有大问题的。而搬山境更上面的填海境……”

老人仰望天上的星空，目光中透露着向往：“只要能突破至填海境，那即使不能得道飞升，千年的寿命，也足以在这片大陆上留下不朽的传说了。”

林白初沉默，然后道：“难道公孙前辈在这宫中静修了五十年，也没能顺利突破归元境吗？”

“不错。”老人无奈苦笑道：“所以我才说，我已经是个半截身子都进入黄土地里面的老家伙了。留给我的时间又还有多少呢？几年？几个月？还是仅仅几天？”

“不不不，说不定呀，你再过几个时辰，不，是再过几分钟之后就嗝屁了呢！”蔷薇姑娘呲牙笑道。

“蔷薇姑娘，都说了，不得对老前辈如此无礼。”林白初瞪她道。

老人一愣，然后大笑道：“哈哈哈，或许你这小姑娘说得也对，我这把老骨头，谁都说不好几时会油尽灯枯，说不定前一秒还跟你们说着话，下一秒我就倒地嗝屁了呢！”

蔷薇姑娘被他逗得嘻嘻笑了起来。

林白初也笑了笑，道：“公孙老前辈看起来面色红润身体健朗，说不定过个几日，便顺利突破至上三段了呢？”

“你小子真会说话，不过我喜欢！”老人道：“不过我倒有个问题想问你。”

“老前辈尽管问，若白初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林白初诚恳道，对于面前这个将生死看得如此云淡风轻、甚至能跟几岁小童开玩笑的老人，他心里是十分敬佩的。

老人看着他，问道：“不知你这小子的实力，又已到达何种境界了呢？如果以你十四岁的年龄便突破上三段，那不得不说，你是我公孙白英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有天赋的年轻人。”

林白初笑了笑，道：“公孙前辈误会了，白初非完整之人，只怕此生都没有修正道的命。我连开窍都不会，又怎么可能达到那上三段呢？”

老人闻言一惊，道：“你不是专修‘意念’的修道者吗？”

林白初摇头，道：“我不会任何的武功招式，也没有修炼任何的内功心法。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双腿瘫痪的瘸子。”

“瘸子？”老人又是一惊，呆呆地看向林白初僵硬的双腿。的确，从见到这个少年开始，他便一直坐在鼠背之上，没有挪过一步。老人原本以为他是拥有极好的定力，却没想到……

“那你是如何挡下老夫的‘飞鹰爪’的？”他忍不住问道。

林白初又是一笑，道：“那是因为在下虽然不会任何的武功招式，却熟记了所有的武功招式。虽然在下没有修炼过任何的内功心法，却认得出这世上所有的内功心法。因此刚刚才能在前辈出手之时，便知道你会攻向何处，也才能做好巧妙的应对。”

老人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白衣的少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你这个小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老夫愈加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位惊天绝地的大人物，才能教出你这样神奇的徒弟来！”

林白初笑笑，却不回答。

“要是阿白想杀你的话，你刚刚早就没命了。”蔷薇姑娘瘪嘴道。

老人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只用无比欣赏的目光看着林白初，点头道：“老夫虽答应了百里皇室，不让任何陌生之人闯进华央池。但今夜即使老夫拼上这条性命，想必也无法阻止你。既然如此的话，还不如让老夫在这生命的最后时间里，离开皇宫去外面走走。正好老夫也想在死之前，去拜访拜访几位故友。”

他发动轻功，一跃而起，飞到了房梁之上，放声大笑：“林白初，若你我有缘的话，他日在江湖上再见了！”

说完之后，老人便掠身飞起，如一头飞鹰般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只有那道爽朗的笑声声在夜空中回荡，良久不息。

林白初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弯腰，道：“公孙前辈，江湖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