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幸运的，这么多年来，他都再没有对任何人使用过幻术，也没有再用幻术伤害过任何人。

但一下山，一来到大燕皇宫，在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内，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使用过多少次这种被诅咒的能力、伤害甚至杀死过多少的人了。

而幻术的使用并非是没有限制的，也并没是没有代价的。

每一次使用完幻术，林白初都能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魂相变得黯淡了几分，自己的心相变得模糊了几分，自己的外相变得苍老了几分……

他才十四岁，可只要拨开他的发丝仔细查看的话，便可在发根处看到许多的雪白……

于是这一夜，他再次被梦魇缠身。那些被他刻意封存在记忆深处的片段，因为此时精神的虚弱，从而浮出水面，让睡梦中的林白初皱紧了眉头，握紧了拳头，渗出了汗水，流出了眼泪……

他又梦见了阿福，那条陪伴了自己整个童年的花斑狗，他控制着它，追逐着它，一路跑出了屋子，跑出了院门，跑出了山庄，来到了外面的山坡上。可一回头时，却发现身后的庄园里燃起了吞天的大火，那些黑色的乌鸦呱呱鸣叫着，在他和阿福的头上盘旋飞舞。大火中有人在狂笑，缓缓转过身来，是飞星那张扭曲着的脸庞……

而真正的飞星只是如木头般站在他的身边，一夜未曾合眼，甚至没有眨动过一下眼皮。

第二天，推门声将林白初从沉睡中唤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满脸都是汗水，似乎惊魂未定。

推门进来的自然是青儿姑娘，如往常一样，她端着木盆，盆里盛着清水，清水上飘着两根帕子。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今晨她没有大声嚷嚷着叫林白初和飞星快点起床穿衣，也没有抱怨林白初要她去找的书籍有多难找，只是沉默着，埋着头，面无表情。

“青儿姑娘。”床上的林白初对她打招呼。

她没有回应，将水盆重重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要走。

“青儿姑娘！”林白初急忙叫住她：“可否听在下一言……”

“别说话！”青儿突然大吼，声音颤抖：“我不想知道你和飞星昨天去了哪里，也不想知道你和飞星都经历了些什么，更不想知道你们来这皇宫里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因为我害怕再遇到像昨天那样的事情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林白初，带着飞星立刻离开長清宫、离开大燕皇宫吧！你们给我添了太多麻烦了，我承认我曾经刁难过你们、甚至还派人刺杀过你们，可这些日子以来我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够偿还亏欠你们的苦债吗？昨日你们消失后，也是我替你们收拾的烂摊子，否则你以为事到如今你们还能在这皇宫内自由出入吗？我也承认，我的父王曾经写信叫我留意过你们的动静、也叫我向你们打探过消息。但我太害怕了，自从你们来到这長清宫后，我就再也没过哪怕一天的清净日子！我不想再跟你们有所牵连了，我不想搅和进这摊浑水里了，你明白吗？”

林白初沉默，紧咬嘴唇，似乎也在做着激烈的内心挣扎。

“我说过，在见到太后殿下之前，我不能离开皇宫。”良久后，他低声说：“但青儿姑娘说得对，这些日子，尤其是昨日，我与飞星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青儿愣了愣，抬头擦干净脸上的泪痕，“那你打算……”

“飞星身中剧毒，我必须得去替他寻找解药。”林白初说：“但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飞星身上的毒，所以……我得亲自去皇宫藏书阁一趟。”

青儿瞪大了瞳孔：“可你这样一个外人，如何能进得去藏书阁？”

林白初低声道：“看来我又得去拜托那个人一次了，我欠他的债，也又得再添上这么一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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