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的男子朗诵着自己所写的词,满脸掩饰不住的得意。他的目光环过二楼的四方阳台、环过雨霖楼里所有人的脸庞,像个迫于得到表扬的孩子,目光中带着灼热的光芒。
“啪,啪,啪……”
第一道掌声响起。男子急忙回头看向鼓掌之人,随即面露诧异。
鼓掌之人是林白初,他对男子笑了笑,赞叹道:“金吾不禁六街游,狂杀云踪并雨迹。嗯,好词,好句。”
“多谢夸奖。”墨衣男子对林白初弯腰,似乎来了兴致,兴奋说道:“这是我根据柳雨的经历而写成的。那日他初到皇都,第一次见到京城夜晚的热闹和繁华。上阙描写的便是京城之夜的喧闹景象,而下阙则选择了青楼风月场景进行着墨。”
“嗯。”林白初点头:“‘金吾不禁六街游’——满街的青楼女子随处游荡拉客。很好的句子,是想表达柳雨当时初来京城所见这一幕时的那种不安和惶恐吧?却又带着一丝丝的讽刺。“珠履三千”、“金吾不禁”,更令人深深回味,官员与民同乐,不再作威作福,这似乎是国家安定的象征,然而偏偏和遍布京畿的“三千”妓-女搭配在一起,不得不说是对当时国家局势的绝妙暗讽。所谓的繁荣太平,实则内里却已经裹挟着腐朽和萎靡。便如同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圆木,劈开后却会发现里面早已被蛀虫凿食一空。”
墨衣男子沉默地看着林白初,眼中光芒愈发明亮。而在他沉默的时候,整个雨霖楼无一人敢出声说话。
他突然笑了,用手指着林白初,面露欣赏:“你很懂诗词,是个知风雅的家伙,我很喜欢!”
“过奖了。”林白初拱手:“但我仍然觉得,整首词的上下阕有些许意境上的不对称。若能改进一下的话或许会更好。”
墨衣男子一愣,心里刚刚涌出的、对于林白初的喜爱如潮水般慢慢褪去,他瞪大眼看着林白初,满脸古怪。
在大燕国,尤其是在京都城文人的圈子里,批判别人的文学作品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就连“改进”和“续写”都是不可接受的,更何况还是像林白初这样当着别人的面直接提意见呢?
“你是说,我作的词不对,还可以再改进?”墨衣男子重复了林白初的话,因为他真的不敢相信有人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嗯。”老实巴交的林白初却直接点头承认,缓缓说道:“我欣赏你的上阙,却并不是很赞同你的下阙。你说你的整段诗词是根据柳雨初来王都的经历而写成的,但世人皆知柳雨多情风流,他是个很单纯的文人,至死没有入仕为官,又怎么可能拿自己最爱的风尘女子来暗讽天下局势呢?他根本不会考虑所谓的天下局势,他也没有忧虑,更不可能产生惶恐。他见‘金吾不禁六街游’的场景时,只会欣喜,只会迷醉其中无法自拔。所以我想,你写上阙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柳雨,而写下阙的时候,想的那人却变成了你自己吧?”
墨衣男子被呛得差点摔倒。
林白初再度拱手:“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拙见罢了。我很喜欢公子您作的词,所以才会想着如何能让它变得更好。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见谅。”
又是片刻的寂静,雨霖楼的姑娘们期间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林白初还对此感到甚为疑惑之时,墨衣男子突然哈哈一笑,看不出是真笑还是气笑,只大声道:“很好!很好!这么多年来,你是皇城里第一个敢对我百里如墨的诗词提意见的家伙!”
“百里?”林白初挑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不是大燕国皇室的姓氏吗?
一旁的赵康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了,语气甚是古怪地说:“他就是今夜我要带你们来见的那位大人,当今燕国皇室的十四皇子——百里如墨殿下。”
林白初咂舌,一时竟然也目瞪口呆了起来,表情甚是精彩。
他想或许飞星的直觉是对的,自己真的不适合跟人相处交流。前面青儿姑娘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呢,这不马上,,貌似自己又捅上个更大更麻烦的马蜂窝了……
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头大脚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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