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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初有些后悔今日早些时候的那次神游了。
在道观里时,太师父舍人道长就经常训诫他,神识离体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情,即使是得道飞升了的仙人亦不敢轻易这样尝试,更何况是他这么个并没有正经修过道法的小道人呢?
但林白初很是喜欢在自己心境中自由行走的那种感觉,他并不是生下来就是个瘸子,而这些年来做瘸子的感觉,老实说也并不怎么好受。
以往他也像今天这样神游过无数次了,大多数的时候是去西春山巅看星星,但偶尔也会下山去逛灯会,或者去酒楼里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而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人可以像少女这样发现他的存在,所以他才一次次无视了太师父的训诫,继续在心境中体验着自由自在的感觉。
但……如若真的有人能够发现甚至捕捉到他的神识的话,那将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情。太师父并没有向他明说神识离体太久或者干脆熄灭的后果是什么,但聪明如林白初这样的人,自然明白结局肯定不会太好。
那名少女为何能发现自己的神识?她的身份又是谁呢?
林白初有些苦恼,他甚至记不起来那座步桥、那方莲池的名字是什么了,若知道的话或许还能向青儿姑娘打听一番,然后去那里转转,说不定还能在那里真正地邂逅少女一次,从而弄清楚所有的疑惑。
但同时他内心深处又极其害怕去与她相遇,且不说他并不是真的很确定少女发现了自己的神识、是真的在叫他等等,就算是真的,那他又该如何去面对她呢?别忘了现实中的林白初,是个坐在轮椅上不能行动的瘸子啊……
整个早晨林白初都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状态,飞星是搞不明白原因何在,而青儿则是单纯地以为他睡眠不足。
用过早饭之后,青儿提说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带他们去虞城山见太后殿下。
“太后殿下是昨日清晨出发的,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今日入夜之前就抵达虞城山。她此行的目的是去替已经卧床三月不醒的皇帝陛下祈福,所以我可以借我父王的名义去向她传信,顺便也带上你们一起。但一定要记住,切勿向任何人提说你们的目的。还有,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林白初点头:“很合理的安排。”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带你们去见太后殿下,而你们向她隐瞒昨夜的事情。”青儿说。
“但我此时不想去虞城山。”林白初突然话锋一转。
青儿微张着嘴巴,再次呆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脸庞一黑:“你是觉得这样耍我很好玩吗?还是说,你以为仗着自己幻术师的身份,我就真的会怕你了?”
“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青儿姑娘。”林白初笑了笑:“昨夜我并没有说要去虞城山见太后殿下。我对你提过的那些要求之中,也并不包含这一条才对吧?”
青儿一愣,“可是,你们一直以来等在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要见太后殿下吗?”
“嗯,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也说过,着急的从来不是我们,而是太后殿下她老人家。”林白初笑道:“我会在这里静静等着她回来的。而青儿姑娘请尽管放心,只要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之内你能偿还对我和飞星的苦债、并不再找我们的麻烦的话,我就会遵守与你的约定,向太后殿下保守昨夜的秘密。”
青儿咬牙:“你是要我在太后回宫之前的这段时间之内,都做牛做马任你差使吗?想得美!我堂堂百里青怎么可能做你的丫环!”
林白初沉默,然后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让青儿姑娘当我和飞星的丫环,但我也说过,我若受苦,必要人还。若青儿姑娘觉得这样的条件不合理,那便无视就好。你依然可以像昨夜那样派人来杀了我们,我知道以青儿姑娘所展示出来的手段,必然还有更多的后手可用。但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一个人所欠下的债,是迟早都要还的,尤其在我这里可没有任何宽容的余地。因为,我真的是个很记仇的人啊。”
青儿呆住了,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在某些时候,在林白初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她总觉得面前的少年突然变了个人,他变得严厉、变得凶狠、变得自负,甚至变得有些阴冷可怖……
飞星就那样沉默地站在林白初的身后,拿那双渗人的赤色瞳孔紧紧盯着她,一眨也不眨。
良久的沉默之后,青儿转头,“记住,林白初,我也是个很记仇的人,而在我这里,你也已经欠下很多的债了。”
林白初微笑:“我这个人信誉极好,从不欠人东西。”
“那很好。”青儿冷笑:“那等我有朝一日来找你还债之时,你会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她气冲冲地推开房门离开了,甚至没有带走桌上空掉的饭碗。
林白初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飞星说:“看来我又一次得罪了这个很厉害的姑娘呢。飞星,你说哥哥我是不是真的不太适合跟人打交道啊?”
飞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林白初脸色一黑,于是他又赶紧摇头、拼命使劲地摇头。
林白初见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拍拍他的手臂对他说道:“走吧,反正至少短时间之内青儿姑娘是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了。我想让你带我去皇宫里转转,顺便找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飞星问道。
林白初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但我的确知道,那地方有什么……”
飞星扬起眉毛表示不解。
“那地方有荷池,那地方有长桥,那地方有个青丝及腰的少女,那里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风景……”他低声自语道,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