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这样。”年轻人说,“过去两天我精神上遭受的痛苦,迫使我毫不掩饰地向您承认,我是有这样一份感情,您完全清楚,这份感情并非昨天才产生,也不是我轻率形成的。我的心属于金绣。我和一切倾心于人的男子汉一样坚定。如果您在这件大事上反对我,您就是把我的安宁与幸福抓在手里,随风抛撒。妈妈,多想想这一点,多想想我吧,不要把这种幸福看得一钱不值,这事您好像想得很少。”
梅太太说,“眼下我们对这件事谈得太多,到此为止吧。”
“那好,就看金绣怎么决定吧,”梅少爷接口说道,“您该不会把您的这些偏见强加于人,甚至不惜为我制造障碍吧?”
“我不会的,”梅太太回答,“但我要你考虑一下——”
“我已经考虑过了。”答复已经相当急躁,“妈妈,我考虑了好多年了。自打我能够进行严肃认真的思考以来,我就在考虑。我的感情永远不会改变,永远都是这样。为什么一旦说出来,我就得承受一拖再拖的痛苦呢,这种痛苦又有什么好处?不,在我离开这个地方以前,金绣得听一听我说的话。”
“她会的。”梅太太答道。
“妈妈,您的态度几乎已经暗示,她会以冷冰冰的态度对待我要说的话。”年轻人说道。
“不是冷冰冰的,”老太太回答,“根本不是那样。”
“那又怎么样?”年轻人直言不讳,“她还不曾另有所爱吧?”
“没有,一点不假,”母亲的答道,“或许是我弄错了,你已经牢牢抓住了她的感情。我要说的,”作儿子的正想开口,老太太上住了他,接着说道,“正是这一点。在你豁出一切,拿这个机会来打赌之前,在你身不由己,飞向希望的顶点之前,要多考虑一下金绣的身世,你想想,她对我们一直忠心耿耿,无论大事小事,她的性格特点就是自我奉献,她要是得知自己的出生疑点甚多,这会给她的决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您指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留给你去解答,”梅太太回答,“我得回她那儿去了。”
“今天晚上我还能见到您吗?”年轻人急切地说。
“要不了多久,”老太太答道,“在我离开金绣的时候吧。”
“您是不是要告诉她我在这儿?”梅少爷说道。
“那还用说。”梅太太回答。
“告诉她,我是多么着急,吃了多少苦头,又是多想见到她。您不会拒绝这么做吧,妈妈?”
“是的,”老太太说道,“我要把一切都告诉她。”她慈爱地握了握儿子的手,匆匆离开房间。
这一番仓促的谈话正在进行的时候,钱先生和永昌一直呆在房间的另一角。
钱先生这时朝梅少爷伸过手来,互道衷心的问候。接着,大夫针对年轻朋友提出的一大堆问题做了解答,详细说明了病人的状况,这番说明和永昌的陈述一样充满希望,非常令人欣慰。
老李装出忙着收拾行李的样子,其实大夫讲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落下。
“你近来打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老李?”大夫讲完之后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先生。”老李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也没逮住小偷什么的,或者认出哪一个强盗来?”大夫说道。
“没有,先生。”老李非常庄重地回答。
“哦,”大夫说道,“真是遗憾,因为你干那事非常令人敬佩。”
“那孩子很不错,先生。”老李又恢复了平日那一副恩人的口气,说道,“他要我向你转达他的敬意,先生。”
“那就好,”大夫说道,“看见你在这儿,我又想起来了,梅少爷,就在我被仓促叫来的前一天,我办成了一桩对你有好处的小差事。你到这边来一下,好吗?”
老李十分庄重并略带几分惊奇地走到那边角落里,荣幸地与大夫进行了一次短时间的低声会谈。谈话结束,他频频鞠躬,踏着异常**的步子退了下去。
这次密谈的主题没有在客厅里披露,但很快就传到了厨房,因为老李直接来到厨房,要了一杯酒,摆出一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高贵气派宣布说,鉴于他在这次发生未遂盗窃案时的英勇举动,女主人深为满意,特地在钱庄给他存了25块大洋,供他个人取用生息。
一听这话,两个女仆举起双手,眼睛一齐往上翻,猜想老李不知道该得意成什么样子了。
老李把衬衫褶边扯出来,连声回答说:“不会的,不会的。”并表示如果她们注意到他对手下态度傲慢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他会感谢她们的。接下来,他天南海北谈了一通,不外乎举例说明他虚怀若谷,这一番高论同样得到了赞许与赏识,而且被认为是独出心裁,深得要领,大人物成天挂在嘴边的话也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