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永昌把书合上,扔到一边,然后双膝跪下,祈求上苍别让自己作这份孽,哪怕叫他立刻倒地身死,也别让他活着去于这些令人发指的弥天大罪。
他渐渐平静下来,声音低弱而又断断续续,恳求上帝将自己从眼前的危难中解救出来,一个苦命的孤儿,从没有体验过朋友之爱或骨肉亲情,现在他孤苦伶仃,走投无路,处于邪恶与罪孽的包围之中,如果有什么援助是为这样的孩子发起的,这种援助也该到来了。
他用双手捂住脸,这时一阵悉悉——的声音惊动了他。
“什么东西!”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一眼看见门边站着一个人影。“谁在那儿?”
“我,我啊。”一个颤悠悠的嗓音回答说。
永昌把蜡烛举过头顶,朝门口看去。原来是阿朱。
“把蜡烛放下来,”阿朱把头扭到一边说,“我眼睛都照花了。”
永昌见她脸色发青,便轻轻地问她是不是病了,这姑娘背朝永昌,瘫倒在一张椅子上,使劲地绞着双手,没有回答。
稍停,她叫了起来,“我压根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出什么事了?”永昌问道。“我能不能帮上忙?只要我有法子,一定给你帮忙。一定,真的。”
阿朱在椅子里摇来摇去,她卡住自己的喉咙,发出一阵喀喀的声音,喘得透不过气来。
“阿朱!”永昌大声喊道,“怎么了你?”
姑娘一双手拍打着膝盖,两脚在地上直跺。她忽然又停住了,紧紧地裹上围巾,打起寒颤来。
永昌将炉火拨大了一些。她把椅子拖到炉边,坐下,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末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身后。
“我真不知道有时候是怎么回事,”她一边说,一边装出尽顾了整理衣服的样子。“八成是这间又潮又脏的屋子。准备好了没有?”
“我跟你一块儿去吗?”永昌问。
“对,我们俩一块儿去。”
“去干什么?”永昌往后一退,说道。
“去干什么?”阿朱应声说道,眼睛朝上翻了翻,她的目光刚一接触孩子的眼睛,便又转向一边。“噢。不是去干坏事。”
“我不信。”永昌紧盯着她说。
“随你怎么想,”姑娘强打起笑脸,答道。“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永昌看得出,自己多多少少能够赢得这姑娘的好感,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以自己哀哀无告的处境来求得她的同情。紧接着又一个念头从他心中闪过:“现在刚敲十一点,街上行人还很多,总会有人相信自己讲的事。想到这一点,他便走上前去,略带一点慌张地说,他准备好了。”
不管是他心中的一闪念,还是他的言外之意,都没能瞒过他的这位同伴。他说话的时候,阿朱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这时又看了他一眼,明明白白地表示,她已经猜到了他心中闪过的念头。
“嘘!”姑娘弯下腰来,机警地看了看周围,用手指了一下门。“你自个儿没法子。为了你,我已经下死劲试过了,可都没用,他们把你看得很牢,你真要是想逃走,现在也不是时候。”
永昌抬起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阿朱眉宇间那种热切的表情震撼着他,看来她说的是实话:她的脸色苍白而又激动,浑身抖个不停,看得出她不是说着玩的。
“我已经救了你一回,免了你一顿打,我还会那么做,现在就是如此,”姑娘高声说道,“假如来接你的不是我,而是别人,那些人都会比我凶多了。我答应过,说你会不吵不闹,一声不吭地上那边去,要是你做不到,只会害了你自己,还有我,说不定还会要了我的命。你看看这儿。我吃了这么多苦头,都是为了你,苍天有眼,这全是真的。”